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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們看得津津有味,就差一把瓜子一碗粗茶。點翠背靠著門跌坐在地,看著床上昏迷的花夫人,恍然意識到門外還有證據。她掏出手帕,草草抹了把臉上汙漬,又偷偷開啟一條門縫,伴著滿耳汙言碎語,默默拿褂子把草藥瓦罐碎片一併兜了,又用沉香色裙吸乾淨地板上的藥汁。一面做賊心虛地瞥,一面快步溜走,繡花鞋上一點紅如血濺。·沈吟拉開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將瓷碗稍微朝前推了推,笑得眼睛眯起來,像只慵懶憊倦待撫摸的貓,道:“來,吃豆花,瞧你這樣,果然是想吃的。”見居同野沒反應,沈吟自顧自道,“飯點後廚忙,要輪到咱們這桌得半個時辰之後,正巧看見門口有推車賣豆花的,我瞧大家都是拿自家的碗來買,靈機一動就朝店家借了只碗。”等居同野心神定下,他已經坐在沈吟對面,乖乖巧巧張著嘴等候投餵了。屋內盡是淡淡的味兒,豆花像沈吟的舌頭,活靈活現地在居同野口中四處躥卷,他終於回過神來,冷不丁跳起來,伸出手心裡握著的漆黑草藥,藥水被他攥出來染在掌心浸透掌紋,藥味撲鼻而來,問:“什麼是柳葉桃?”沈吟低下頭掩藏眼底裡的恨與惡,霎時抬起頭來,砰的一聲把碗甩在桌子上,抓起居同野手心的草藥丟出窗外。居同野來不及阻止,嘆了口氣,沈吟也沒惱,無緣無故哪能發火?他挪了挪身子,換了個舒適坐姿,回憶著那一刻時女人眼中的驚悚,以及過後逃離的不同尋常。沈吟又將瓷碗端在掌心,反反覆覆轉了幾圈,聽著居同野的喋喋不休,怨恨的小眼神透亮含光,就像是當真被欺負了。可惜居同野是個白長了兩隻眼,心眼又都封閉嚴實的,兀自叨叨不絕。沈吟有一下沒一下用瓷勺點著豆花,發出清脆的聲響,終於無奈道:“柳葉桃的葉、莖、花朵都有毒素,可以說全身是毒。那小娃娃的意思應該是,藥裡有毒。”居同野眼皮子下陡然晶晶一亮,可寰宇內依舊混沌,期待開闢。 決心查案“傻子。”沈吟定定地望著他,“這是下毒。”居同野當真跳起來:“快報案!”沈吟歪斜著腦袋,咂了咂嘴,臉上露出個羞澀樣兒,帶著無奈和怨念色。居同野想起來沈吟便是知縣,既然他已知道,便算是官府受理,他重又坐下來,笑嘻嘻望著他。沈吟耐心道:“受害人是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還知道?行兇人是何身份,為何下毒?是受挑唆是受指使亦或是受脅迫?本官再退一萬步同你說。”居同野忙不迭點頭,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一碗豆花出鍋時是熱的,而今涼了。沈吟呆呆地看著豆花,好似他把自己一顆好好的心一片片剖了,血淋淋的伴以醬油、紫菜與幹蝦,還撒了蔥花,佐以親手飼餵,他偏偏不肯吃!沈吟因而氣上心頭,帶著三分冷淡,強忍著怒氣教訓,上一次對人如此客氣已經不記得是何時何景了:“你憑什麼認為那就是柳葉桃?那小娃娃的話你信?我可不信,隔壁一屋子裡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膽敢靠近他們出了事我可不保你!”他不說還自罷了,一說居同野也就提上心頭,的確是有些詭異,三人都不似常人,可沈吟怎麼說的那麼嚴重?居同野遲遲覺察到沈吟的怒火,他的怒火總是來的莫名其妙又高高在上,他站在山頂,還不叫人捧下來。換做曾響早便被嚇得噤若寒蟬,居同野不覺得可怕,乖乖地說出心裡想法:“你說的是,那書童年紀不大,我只是覺得他不像是胡說八道,確實是個古怪的小孩。不過我相信我的判斷。”沈吟不做聲,舀了勺冷掉的豆花——冷掉的也是他的心,眼巴巴地望著:“來,乖。”居同野奇怪地望著他,他不太懂調情,不明白這種調調是何意,倒是覺得沈吟有些陰陽怪氣還有點委屈不能訴抱怨不能發洩,他該怎麼辦?居同野一時沒了主意,搶也似的躲過碗勺,也不用勺,仰起脖子稀里嘩啦一股腦全倒進嘴裡,喉嚨故意發出咕嚕咕嚕的響亮吞嚥聲,全是刻意做給沈吟看。喝完之後,居同野還故作姿態,臉色更是有模有樣,手腕扭轉瓷碗一歪,留下一滴又黑又透亮的汁水。沈吟豆花戲美人大計失策,居同野堪堪以牛飲擋之,大抵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之計。沈吟倒不記得有以兵書教他識字,決定以後還是叫他當個熊瞎子的好。冰雪融化,沈吟朗聲一笑,喉嚨裡發出“呵”的一聲,天地未開一片混沌,迷茫之中某個聲響震醒了造勢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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