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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響甘願為奴為僕還眉開眼笑,是真心佩服沈吟此人,不是因為他是縣太爺,而是覺得沈吟身上有凌雲之氣,說起話來博古通今不似凡夫俗子。不過曾響這樣,在居同野眼裡就是過了,沒皮沒臉貼著小瘋子,丟人現眼。居同野和沈吟這些日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願見人頗似兩個小家碧玉,日日整理卷宗 ,漸漸配合嫻熟默契,一張一張貼在磚地牆壁又擦又曬,擦淨曬乾再收拾妥帖。暇州有位貨郎,往返葭縣和本縣倒賣貨物賺取差價,居同野和他是遠方親戚,關係太遠輩分已不知如何排。因為有這層緣分,居同野拜託他幫忙打聽。這日貨郎終於回來,趕著天色尚明,告知居同野沒有誰家走失少爺。居同野擔心裡面那人聽見會大吵大鬧,只來得急匆匆聽了半句:“丟男娃的沒有,丟媳婦的到有一個。同野,你屋裡那個真的是男娃不是小媳婦?你莫不是藏了個小媳婦誆我是男娃吧,你讓我瞅瞅——”居同野瞥見曾響一顛一簸地扛著個麻袋來了,更不能多說,忙不迭把人連轟帶攘推走了。家中地裡花生落成,曾響他娘裝了一麻袋叫他給未過門的妻子送去,他自己便剋扣了半袋扛回來給縣太爺打牙祭。居同野一聽不是孝敬自己的,甚至沒有提自己一句,挑挑揀揀捏了個三仁花生,仁塞進嘴裡,殼砸在曾響腦袋上。沈吟想幫忙,居同野和曾響都不叫他幹,明明沈吟年長身量更高,偏偏被捧在手心裡呵護備至。這些天天氣炎熱,外袍總是汗津津的,曾響每每晚上回家前都給他洗乾淨晾在院裡曬月光,翌日醒來就能穿上。兩人合力揉搓乾淨花生,發現鍋又太小,還不夠曾響一人墊肚子,何況三人嗷嗷待哺口水直流三千丈。居同野敲了三戶門,終於借了口大鍋,直到夜色清亮方才撒了大把的鹽上灶熬煮。廚房裡的柴是以前居同野上山砍的,能省幾個柴火錢,居同野是把衙門當家用,回不回家都一樣,只在鋪蓋讓給了沈吟之後,才夜夜回家歇息。這幾日居同野沒空上山,又不好意思叫曾響去撿,曾響不會撿只會買,原本算計能再燒幾天萬萬沒料到今夜還有鍋花生,柴堆見底,一根一根吝嗇地填進灶臺,一鍋花生就著柴火餘溫完成那最後一分火候的磨練,終於以飽滿香糯的滋味進了三人腹中。腹中吃得圓滾滾,曬過月光,曾響照例燒洗澡水驟然發現連削牙籤的柴都找不到,他扭扭捏捏地走出廚房,羞紅了臉,磕磕巴巴的邀請縣太爺光臨他家屈住一晚。沈吟渾身黏稠難耐,扯著外袍的領子露出雪白的胸膛,夜裡居然顯得他有些微醺,頗有些自醉。居同野正四仰八叉地躺著,聽了之後,抓起一把溼漉漉花生殼就朝他丟過去,準頭之好,一把拳頭的力恰到好處,在手不裂,離手不散,花生殼無一例外正中曾響臉龐,嘴裡斥道:“你家人口那麼多,也不怕擠著人,晚上怎睡好覺?還是去我那吧。”曾響借花生壯膽,自覺背了一麻袋花生來解饞,當被誇溫良恭儉讓,更可赦以下犯上此等芝麻綠豆小罪。他抓起花生殼和泥土撒回去,半路就撒得七零八落,嘴裡嚷嚷:“你那狗窩還漏雨呢,好意思說我。”居同野不敢看沈吟,朝天上一指:“你叫老天爺下場雨看他理不理你,下場雨,你就把人領走。”天上好似打爛了只白玉碟,一片大好夜色。言外之意,就是不成。沈吟笑吟吟地學居同野四仰八叉席地躺倒,瞅著居同野,似嗔不似嗔:“狗窩就狗窩,我這不一直睡得都是狗窩麼。”居同野想沈吟是睏倦了,飽暖思淫慾,按理來說都是男人沒什麼,但在他面前居同野是半個淫字不敢想,彷彿在怕給人玷汙。他大抵是想睡了,居同野感覺到他撥出的熱氣撲在耳上,滾地龍似的直朝耳洞裡鑽,渾身上下酥酥麻麻好不愜意。他也不是死灰,終於按捺不住扭頭看過去,只見一雙亮堂堂的黑眸猶如天上流淌的月光。曾響想也是,縣太爺在這裡睡得可不就是居同野的鋪蓋。當晚他抱著被子想起他家滑溜白嫩的縣太爺,還直可惜居同野怎麼就能棋高一籌,先把人給拱了去。 連夜大雨居同野那屋還是他爹孃留下來的,比衙門還欠缺收拾。沈吟走得略比他慢一些,因為知道居同野父母雙亡,了無牽掛,警惕著別在傷口上撒鹽:“居同野,為什麼叫同野?”居同野想他飽讀詩書出口成章,不似自己這般蠢笨,不是一路的人竟能走在一條道上,道:“我出生那天,我娘還在外面幹活,羊水破了,回家時才發現身後跟了一群野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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