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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風聲漸緊,屋外漆黑一片,只門口兩個紅燈籠在風中搖曳。
屋子裡燃著紅燭,燈花燃出輕微的爆裂聲。
崔琰一襲紫衣團花朝服尚未換下,幽微燭火下,愈發襯得面如冠玉臉龐晦暗不明。
他手中慢慢描著一幅工筆畫,筆尖停留在雀兒翅膀的細羽上,眼神卻落在案上攤開的卷宗上,目光幽深。
蕭縉翻天覆地的一翻徹查,果然如他所料,虛驚一場。
賭鬼隨三冒失入局罷了。
崔琰嗤笑一聲,他的院子早已經清過,能有什麼?她根本沒膽子做什麼大事。
比起一場莫名其妙的烏龍,更令他憤怒的,是她的欺瞞帶來的那種背叛感。
在遇到雲藍之前,崔琰對女人實是提不起什麼興趣。
他厭惡那些世家子弟的做派,靠著家族恩蔭飽食終日,一味不求上進,遊手好閒。
這總叫他想起他荒唐的父親和祖父。
他幼年失怙,少年失權,蓋因有著這樣不甚熟悉、不成器的、沉湎女色的父輩。
至於母親……崔琰冷哼一聲。
他曾設計讓自己被養在祖母膝下。
比起祖母,崔琰更習慣於以寧國大長公主的封號稱呼她。她同父親恰恰相反,輔佐三代帝王,行峻言厲,要求諸多,又心思深沉難測為人冷漠。
但她有句話說得對,世間驅使人的唯有慾念,所以不需要在乎什麼男女情意,因為權勢可以換來一切。
恰好,這話他已然感受過。
少年失勢後,河東之變。
那次,即便同聖人、蕭縉謀劃過太多次,也依然是險象環生,無論哪個緩解出了岔子,都是萬劫不復。那種權力可能會從掌心溜走的無力感,像是踩在漂浮在海中一片木板,比父親還讓他噁心。
雲藍就是那時陪伴在他身邊的。
容貌合他眼緣,性子又簡單,只消幾句話就哄得暈頭轉向,擁有她的一切如同探囊取物般的容易,讓他覺得舒服和安全。
他只消看著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有多乖巧聽話。
完全屬於他的,不會變的雲藍。
她的字畫,她的詩書,都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她的小性子,乃至一顰一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像在帳子裡時,他從來都喜歡她跪著——他能俯視她纖薄的肩膀上,嫩紅的一點胭脂記因他的動作,在視線中起起伏伏。
多好,他管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她是自己精心打理的一株花,所以,她應該比別人更忠心才是。
他說過不許出院子,她偏偏出了院子。
他說過要對他坦誠,她竟敢謊稱拿繡線去見隨三。
像是踩著水中浮木,莫名的不安感翻湧。
崔琰忽而冷哼一聲,伸手擱筆。
“啪嗒”一聲。
梅竹紫毫被猛的擲到了一旁的松鶴銜枝的筆掛上。
本懸列齊整的一排筆,被砸的搖來晃去。
屋中人瑟瑟跪了一地,俱是連氣都不敢喘。
崔琰向窗外那道乖巧垂首的細影瞟了一眼,心頭不悅如同大水漫灌一般湧上。
他盯著筆架,燭火散出的光暈下,凌亂搖擺的筆逐漸恢復平靜,泛著潤澤的光。
事情要回歸正軌,她總要長點教訓。
盯著地上跪了一地的奴婢奴才的頭頂,崔琰腦海中卻是她那雙無辜的杏眼。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衝著門口那人道,
“去叫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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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藍已經在門廳靜等了許久。
隔著窗子,影影綽綽的樹陰只剩光禿禿的枝子,寒風中晃盪著,顯得頗為猙獰。
她下意識往屋子中望去,屋子裡高大的影子離遠了,便有些看不清。
銀管簾子掀開叫她進去時,崔琰正端坐在書桌前,斂眉凝神,還是一貫謙謙君子的模樣,同往日並沒有什麼分別。
聽見聲響,骨節分明的手頓了頓,他抬眸看過來,眸光暗沉,眸中是雲藍從未見過的晦澀,又彷彿洞察了一切。
與他四目相對,雲藍莫名感覺到危險,忍不住退了半步。
“愣著做什麼?過來替我研墨。”
雲藍掐了掐手心,緩步過去,見他正畫著一副清淡文雅的工筆花鳥圖,離得近了才能聞到淡淡的墨香。
她定了神,從水盂中舀了一匙山泉,重按輕推,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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