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籤解為,家人大過!”

蕭楚跟文人搭不上半點邊兒,他就是個純粹的盲流,但這碗水確實給他端平了,插科打諢著把這籤給解了,聽上去還有那麼些意思,一眾賓客頓時鬨堂笑了起來。

“不愧是四公子,話糙理不糙啊!”

“佩服佩服,這就是仙師都想不到這一層啊!家人大過,哈哈哈哈!”

蕭楚朝眾人抱了個拳,把梅渡川給拉回了座上。

許觀畢竟不是裴鈺,他在梅渡川的掣肘之中,老實本分,沒去硬嗆他,他也就放了過去,只是心中煩悶不堪,只好一杯接著一杯地飲,之前被下毒的恐懼也忘得一乾二淨,沒多久就喝了個爛醉。

酒令行了一圈,船身就輕輕晃盪了一下,畫舫剛好靠岸,這頓宴席也就結束了。

蕭楚挑簾下船之後四處張望了下,沒見著許觀的身影,只有個徐百萬蹲在岸邊狂吐不止,看得他一陣噁心。

“四公子,四公子!好一個風流天下聞的四公子!”

身後的梅渡川跟著蕭楚,含糊不清地呼喊了幾句,張口閉口的都是“四公子”,說得他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四公子啊,白樊樓這戲臺子就靠你了……”

蕭楚敷衍道:“什麼話,戲臺子好不好,當然要看唱戲的功夫深不深。”

“承禮啊,你真是個好人,你們雁州都是英雄好漢!”

梅渡川喝得酩酊大醉,開始有些不知高低了,蕭楚冷著臉站在他身邊,任由他攙著自己講了一堆車軲轆話。

“你說,我比之裴鈺,如何?”

蕭楚短促地笑了一聲,說道:“判若雲泥。”

“就是!我是雲,他是泥!裴鈺算個屁!人人都說我不如他,我哪裡不如?我不就是……嗝……沒,沒當官嗎,當官的都得給我提鞋,我不稀罕這蟻子官,我不稀罕這烏紗帽!”

梅渡川搖搖晃晃地往前走,絮絮叨叨著說話:“這世上都是衣冠禽獸,我愛點財怎麼了……”

醉意會催出人的真心話。

“謀財可以,害命就不行了。”

“誰害命,我沒……我沒害命……”梅渡川聲若遊絲地低語了幾句,隨後又去勾蕭楚的肩,昏昏沉沉地說道,“白…白樊樓!小小的酒樓,往後我和四公子,共分五斗,我只要……我只要你能信我。”

“我自然信你,可梅兄信不信我呢?”蕭楚笑著說,“我可把裴鈺接回府上養著了。”

梅渡川聽到“裴鈺”,立刻頓住了腳步,盯著蕭楚看了一會兒,隨後拖長了音喊道:“沒——所謂!四公子喜歡裴憐之,沒所謂!那……那不就是個枕蓆之歡?你是雁州人,我是,我是徽州人,我們在京州紮下根來,叫誰都不敢,不敢瞧不起!”

蕭楚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梅渡川眼下是藉著酒意說胡話,但心裡多多少少也是希望蕭楚能跟他共事的,至少在他眼中,蕭楚和裴鈺絕無可能戮力同心,只會相看兩厭。

他為人偏執,為了自己的顏面常常莽撞行事,是個很好猜的人,但他能在京州從一個身份低賤的徽商做成富甲一方的豪紳,倚仗的不僅僅是他爹,還有他心裡那股子執拗。

就像他自己說的,愛財和顏面,他對這兩樣東西的追求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

聽著他的壯志豪言,蕭楚眼光動了動,把梅渡川給扶正了,問道:“你紮根,有人要挖你的根,怎麼辦呢?”

“挖,挖唄!我梅渡川從來都是——白手起家!大不了從頭再來!”

從頭再來。

這四個字在蕭楚的心上撓動了一下,激盪出了很多回憶。

很多事情他本以為沒機會從頭再來,就像他踏進了夢華門後就握不住雁州的風吹沙,就像他飲過了京州酒後就只能醉裡歸鄉。

好像一直到今天,他才感覺到雙腳又重新踩實了京州的這片土地,他發現上天真的給了他一個機會。

推牌重來的機會,重新開局的機會。

他可以不用日日夜夜把自己扔到骯髒的淤泥裡,任憑自己沾了滿身的汙穢,越活越髒,他可以當個有血肉的人,他可以找回自己的驕矜和肆意。

不僅如此,不僅如此。

他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只感覺到心中有個隱秘的聲音愈發響亮,在極盡湍急的歲月流水裡猛然抓住了他的心臟,不停震顫著他。

但他聽不清,也想不起來那到底是什麼。

到底忘記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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