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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仲因手上收拾的動作越發遲鈍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又或許是哪裡都沒做好,蓋因身在此山中而一無所覺——只覺臉上臊得慌。

杜宣緣最後一錘定音,道:“過幾日史源盈要被押送至黃州,我帶他的弟弟妹妹們去城外送一送他,陳先生可要安排好教學時間呀。”

她說完以後,腳步輕快地離開了,只有陳仲因聽到這話,終於從僵硬的狀態下掙脫出來,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而他背後輕薄的衣物已經被汗水浸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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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的交鋒被張封業打斷後,這二人都不願再落下風,誰也沒去主動找對方繼續這個話題。

陳三似是自覺已經看透杜宣緣的行徑,也多出幾分耐性等待,而杜宣緣就更無所謂了,她十五年都等得來,還差這一時半會兒的耐心嗎?

於是這幾日,二人愣是一面都沒有撞見過,從一個“莫名其妙就會擦肩而過”的極端到了另一個“共事太醫院卻好像陰陽相隔”的極端。

直到杜宣緣“拖家帶口”的領著那群小孩送史同滿上路,在他們兄弟姐妹一堆人抱頭痛哭的時候,獨自一人於一旁遠遠站著,看上去無所事事的杜宣緣目光一瞥,瞧見了站在暗處的陳三。

他好像也沒想藏得多緊,施施然現身,道:“我來送送,畢竟同僚一場。”

杜宣緣心說:信你個鬼,送人站在疙瘩角里不肯現身,你以為你在演什麼“默默注視”的虐戀故事嗎?

兩個大男人——腦子裡這個想法一出來,反把她給逗笑了。

史同滿和他是平日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人,哪怕陳三嘴上說說“送人”,杜宣緣也知道他就是衝自己來的。

她不作任何回應,只用一雙琥珀般的眸子慢慢巡視著四周,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些什麼。

陳三也沉默下來,同她一起左顧右盼,忽然開口道:“兵部那邊有些事情,所以能派來押送犯人的獄卒並不多。”

“哦?”杜宣緣挑眉,“是往北蕩寇還是往南剿匪?”

陳三笑了,道:“這我哪兒知道,我不過是個小小醫吏罷了。”

杜宣緣知道他這是在試探自己的態度,掃了他一眼,笑道:“多事之秋啊。”

“什麼時候事情不多呢?”陳□□問。

“現在、以前。”杜宣緣道,“畢竟多和少是要看對比的,你看現在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等真正亂起來,就會覺得現在是多麼幸福的太平日子了。”

也不知這話裡是不是隱藏著什麼驚天動地的笑點,陳三聞言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角泌出幾分淚意。

好在獄卒們神色倦倦,犯人苦大仇深,此時此刻此地,竟無一人對這發神經的人側目。

他止了笑,忽然咬牙道:“我沒有一天太平日子,他們又憑什麼太平!”

“巧了。”杜宣緣神色淡淡,“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陳三默然,盯著杜宣緣似在判斷她的話中幾分真、幾分假。

片刻後,他冷笑一聲,道:“我時常懷疑你是不是一個從哪兒片無間地獄裡逃出來的惡鬼,滿懷不為人知的仇怨,但你若是有滔天的恨意要了結,又為何要附身在這逆來順受、平平無奇的小太醫身上?”

杜宣緣面色微冷,抬眼望向陳三,忽然咧嘴一笑,道:“這話說的,我分明是個陽光開朗的正直守法好青年。”

陳三卻自顧自說道:“或許是你享受這種欺騙、偽裝、玩弄他人於鼓掌的滋味?”

杜宣緣壓著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但道:“也許吧,隨你惡意中傷我,清者自清。”

陳三終於頹然,放棄試探,他無法從杜宣緣的動作神情裡掌握什麼優勢,可他又的的確確不想再等下去。

自然,人猶有些不甘心,他扯著嘴角道:“所以你找我究竟想要做什麼?十數年來,我深陷困境,除卻幾分拿不出手的醫術,還有什麼值得惦記?”

陳三無所謂杜宣緣是否要拿他當刀使,只要最後刀刃能落在仇人的脖頸上,即便刀身碎裂亦是不懼。

只是他看不到杜宣緣持刀的底氣,他怕自己盲目地衝進去,最後和她一道變成瘋子、被手握強權的人隨意拂在地上,連玉石俱焚都做不到,徒成他人笑柄,一文不值。

雖然……他早已是一無所有。

他以權、情、利試探杜宣緣良久,可對方不動如山,彷彿早已將貪嗔痴割離己身,陳三看不懂她,也不知道她的恨究竟在何處。

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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