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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透鮮血的殘衣遮不住零落散亂的身軀,各色刀槍劍戟折於烏褐色土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瀰漫開來,吸引著食腐的飛鳥盤旋流連……
容暄呼吸急促,猝然從睡夢中驚醒,怔愣幾息,方才感覺心臟落地。
怪道聽府內叔伯常言,上過戰場的人會脫胎換骨的。
容暄原本對此言不甚在意,畢竟她也不是沒殺過人——京畿山上流竄的土匪,街邊欺辱豆腐娘子的惡霸,仗勢欺人逼良為娼的宰相家丁等。
這些人惡貫滿盈,因此她在收刀之時只覺功德圓滿,問心無愧。
而這次,雖然不算是經歷一場大的戰役,但對她來說卻是第一次直面這麼多人的死亡。刀光閃過的剎那,她在那裡見過比自己還年輕但比自己還粗糙的面龐。
燕國最初只是北方凍土上各遊牧民族部落的聚合,即使在多年前結成帝制,但各部落的首領仍然在政事上擁有不小的話語權。正因如此,燕國始終保有崇尚勇武的傳統,各部落之間的隔閡難以消弭,上層地位被大部落把持,小部落牧民的生存並不容易。
容暄對燕國曆史倒背如流,所以在見到戰場上那些小孩兵丁後更覺心緒複雜。他們也是上層富貴的犧牲品,是戰爭災難的墊腳石,什麼都不知道就被推著走入無盡深淵,在各統領的統治下苟延殘喘,甚至,失去喘息。
似乎除了立場不同,他們和大雍的平民百姓沒什麼兩樣。
寒山暮而月潺潺,是這片冰冷僵硬的土地上流淌的唯一溫柔。
容暄抬首對月,一張張熟悉的臉在月影中閃回,她逐漸堅定自己的信念:同情,但絕不會放過。
燕雍兩國之間國仇家恨交織,燕兵的手上沾滿了雍人的鮮血,北十六城的遺民活得卑如草芥日日泣血,期盼王師收復失地。
她站在這裡,身後是無數流離失所的平民百姓;她揮出的每一刀,都是為了更多的人能不再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我要,以殺止殺,永不後退。
年輕人是真的不懂退讓為何物啊。顧敬合上今晨交到他手裡的奏報,忍不住感概。
容暄對上他投來的目光,只微微一笑沒有多言。
她知道顧將軍多少覺得自己有些莽撞,但這一點是容翎性格中不可輕易抹去的部分,沉穩許多可以說是生死變故後的蛻變,而突然太過極致地謹慎行事則變化過大,遲早會惹人懷疑。更何況,這其實也是她深思熟慮、權衡利弊後的選擇。
就算她再想斬下宇文辰的腦袋,在羽翼未豐之時還是隻能偽裝好自己的形象。尹監軍與朝廷聯絡緊密,他的死想瞞也瞞不了太久,索性容暄就不瞞了,連同那張金弓一併寄回去,通知皇帝他是因通敵賣國人贓俱獲而被自己軍法處置的。
至於宇文辰接不接受、會不會大發雷霆,反正這個交代足夠合理合法,這就夠了。
容暄還順手為自己捆綁了昨日戰役的勝果,準備與顧將軍的戰報共同上奏。容少將軍可是死裡逃生又立下汗馬功勞,這樣一位忠心耿耿的邊軍將領,皇帝他敢光明正大打壓她嗎?且不說朝中尚有錚錚重臣必然阻止,便是民間的唾沫星子都足以淹沒他最在意的自欺欺人的明君形象。
顧敬到底也沒有說什麼,囑咐下屬好生將兩封奏報送去北固城的驛站。他說完又突然想起什麼,側首詢問:“宣威將軍,你可有家書要寄?若有,便交給他一併帶去,省得再跑一趟。”
“大將軍不說,我也正要開口麻煩楊校尉。如今好容易脫險,身為人弟,怎可不給嫂嫂寄去一封家書以報平安,也好讓她少些悲痛擔憂。”容暄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信封外粘著一枚色彩鮮豔的翎羽,上書“嫂嫂親啟”四個字。她拜託楊校尉告知驛站,將其寄往江淮一帶的河東郡荔平城。
離開顧將軍的營帳後,她帶著親衛前往演武場,繼續指點麾下將士練習新的戰陣。
“下盤太僵。不能只為求穩而不注意讓身體隨著自己重心變通。”
薛舉早在此處練武兼監督士卒訓練,把長纓槍玩得虎虎生風,就聽見容暄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他收起槍,連忙行禮:“參見將軍!少將軍,您的聲音雖變動不大,可屬下愚鈍,每次還得慢慢反應過來。”
容暄擺擺手,一副頗為不在意的表情:“我這嗓子以後就這樣了,弟兄們都能適應就好,不影響什麼的。”
“少將軍,軍中仍有好槍,雖比不得您那柄但也不算差,怎的回來只是練刀?”
“墜崖時長槍替我擋了一劫,自此便很有觸動。這銀月刀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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