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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是一家極傳統的料理待合,明面上打著料理店的旗牌,姑娘們也不似籠中鳥那般關著。二層日式樓房設計得別有一番風味,從進門庭院的佈局開始便與眾不同。假山流水石橋,石燈與修剪極其整齊典雅的草木穿插其中,二三十步的距離也讓人走出鏡花水月的玄妙。
偶有摟抱藝伎的客人擦肩而過,用聽不懂的語言嬉笑著靡靡之音,帶著酒氣和笑語,彷彿擁有全世界的快樂。
那份笑容與張八兩此刻的緊繃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早該料到,晁荃如一口承諾今日招待他好酒好菜的話是個甜蜜陷阱。他滿腦子都是燒刀子燉肘子,萬萬沒想到迎接他的不是春和樓,而是花月樓——晁荃如竟然帶他來吃花酒。
“非要進嗎?”人都踏過石橋了,他還在掙扎。
晁荃如回頭哂笑,道:“放心,裡頭不會吃人。”
那可難說。張八兩皺著眉頭,像永遠解不開的死結,腹誹道。
“況且我們是來查案的,不會待太久。”晁荃如稍稍靠近他些,低聲道,“這邊結束還要去下一家,你這般瑟縮怎麼行?學會享受吧,別為難自己。”
張八兩骨碌了一下眼珠子。“你當我喜歡自己為難自己?這種地方我又不感興趣,這些女人身上膩人,一靠近就想打噴嚏。”他沉著聲音,滿臉寫著敬謝不敏。
晁荃如愣了一瞬,也不知是調侃還是真心提議道:“你若想打茶圍叫條子,這裡也不是沒有。”
這些行話張八兩怎麼能聽得懂呢?他是覺得肯定並非好話,可又真個不解。
見他疑惑,晁荃如才一臉認真地補了句:“對女人不感興趣的話。”
這話一撂,張八兩的天靈蓋直衝出去三百里,也不顧上週圍人的視線,撩腿就是一記飛蹴,還奔著後腰眼去。幸好晁荃如是個靈敏的練家子,在沒地兒閃躲的時候果斷回身提膝擋住了,腿骨撞在一起一陣痛麻。
他驚道:“你是真的想讓我半身不遂啊。”試那力道,恐怕張八兩絲毫沒留餘地。
“沒要了你的命就該感激爺爺我了。”張八兩咬著牙,語氣兇狠,可臉從頭頂紅到了脖子,威脅感就少了大半。
見兩人爭爭吵吵,還動起手來了,前頭引路的小廝臉白了三分,院內守備的浪人也將手放在了腰間長刀之上。好在只有這一來一往兩人就消停了,看出是熟人在打鬧的。
張八兩罵罵咧咧的時候,兩人進入樓內,開了一間雅間,點了一席菜。晁荃如為了談話方便,找了三個略通中國話的藝伎。
等菜依次呈案端上,藝伎也彈唱表演了兩輪,氣氛漸入佳境後,晁荃如才開口問話。
“說來,我曾有一位朋友,在這裡有相好的藝伎,誇讚她才色出眾,方才點牌時卻沒見她名字,可是不做了?”晁荃如兜著圈子道,說完後怕對方不理解,還用日文重複了一遍。
對面三人中留下個彈奏三味線的,其餘嫋嫋靠過來跪坐,一對一地與他們二人斟酒。
回話的便是晁荃如身邊那名叫真夕子的藝伎,她的中國話最是流利。“請問先生問的是哪個?”
晁荃如裝作思索的模樣,回說:“好像叫……裕子?”
這名字一脫出口,在場三人均詫異堂皇了一瞬。演奏樂器的女人手都頓住了,察覺失禮,趕緊又低頭繼續彈撥琴絃。
幸好個話題並沒有被當成禁忌,藝伎們似乎還願意侃侃而談。
“您哪位貴友怕是有些時間沒來了吧?裕子她……不在這裡了。”女人答得委婉,斟酒佈菜的手又穩又平,並不見慌張。
“他前年就回日本了。”晁荃如編了個謊話圓過去,繼續問他最為關心的主題,“裕子去哪了?若知下落,我與他通訊時還可一敘,讓他寬心也好。”
張八兩專注自己眼前的食物,分了一成的心思去聽晁荃如胡謅八道,心想越是看似正派的人說謊水平越是高明,當真不假,這話說得點滴不漏,合情合理,若他不認識晁荃如,恐怕也要跟著信了。
盤中精巧的生鮮料理意外得合他胃口,就是酒照著他的燒刀子差了十萬八千里。身旁女人為他倒滿後,他也就抿了一小口,便嫌棄了。自己埋頭吃得開懷,閃著藝伎在旁邊手足無措,既用不著她伺候酒菜,又不與她說話聊天。張八兩倒真像是個餓死鬼,一心就單純為了吃來的。
“裕子她……”真夕子扭頭掃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並未從她那裡得到反饋,便繼續道,“她發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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