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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睿宗目送著楊惜和賀縈懷的身影遠去後,想起自己當年和賀欽也曾是這般少年意氣,並轡而行,傷感地哼起一支舊謠: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1]
他搖了搖頭,坐回案旁,端起那碗餃餌,心不在焉地嚐了一口。
餃餌的肉餡有些發酸,吃得他舌尖都泛起澀苦,睿宗蹙著眉將它吐在手巾上。
這碗餃餌方才送來時他就已照例著人用銀針試過毒,照說沒什麼問題。
只是,這柳貴卿怎麼會如此不用心,選取發酸的肉材來和餡包餃餌呢?
睿宗有些疑惑,柳夢書是學宮講經博士柳績之孫,自小飽讀詩書,為人最是心細穩妥,不應該犯這種錯才是。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鵝黃色宮裝的女子不顧身後宮人的阻攔,直直衝到了殿中。
這女子未施粉黛,髮簪、步搖已在奔跑中散落一地,長髮蓬亂地披在肩上,雙足未穿鞋襪,被雪凍得通紅。
她卻像毫無知覺似的,赤著腳站在御書房光亮如鏡的地面上。
身後的宮人急忙摁住她的雙臂,將她押在原地。
這女子的手腳極其細瘦,根本無力掙扎,她木木地抬起有些髒汙的臉,用滿是紅血絲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睿宗。
且不說以這副蓬頭垢面的不堪模樣出現在御前,單是她強闖御書房這一條,按律就當斬了。
睿宗蹙著眉,本想厲聲呵斥她,在看清她的臉後,愣了愣。
“……阿兮?”
“昭儀娘娘,您就和奴婢回去吧,驚擾御前可是死罪啊!”
女子身後的掌事宮女說話間已帶了哭腔,見勸不動那女子,又轉頭向睿宗解釋道:
“陛下……我家娘娘自產下死胎後就得了癔症,終日抱著她縫給夭折的小皇子的肚兜,時哭時笑,還動輒打罵下人。”
“今日嘗過柳貴卿送來的那碗餃餌後,當場將碗砸了個粉碎,然後就衝下床榻來尋您了,連鞋襪都顧不上穿……”
原來這女子乃是昭儀姜兮,戶部尚書姜謀的獨女。
睿宗當年初見她時,她手執馬鞭,紅衣似火,笑起來就如天邊的驕陽般明麗恣揚。
看著姜兮如今深陷的眼窩和癯瘦的面頰,睿宗無奈地嘆了口氣,對那名宮女吩咐道:“罷了,把你家娘娘帶回去,好生照料著。”
“陛下,陛下您也吃了那碗餃餌,是不是?”
姜兮卻置若罔聞般,那雙美麗卻毫無生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睿宗,聲音有些顫抖。
見睿宗不回話,姜兮神經質地啃咬起自己的指甲,直啃得手指鮮血淋漓。
睿宗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身旁的宮人將她帶下去,她彎下腰,突然咯咯咯地笑了一陣,然後猛地抬頭,衝睿宗大喊道:
“陛下,您怎麼能吃下去呢,那是我們的阿衡啊!”
阿衡是姜兮尚在孕中時,便與睿宗一同為胎兒敲定的名字。可惜“阿衡”一落地便面色青紫,沒有呼吸,是個死胎。
“臣妾一下就聞出來了,那餡兒裡有阿衡的氣味……”
姜兮面上涕淚交加,嘴角卻仍掛著笑,看上去十分詭異。
“阿衡他,他被切成一塊一塊的,被剁得稀碎,被滾燙的沸水煮熟,該多疼啊……”
“您沒有聽見他在哭嗎,怎麼能把他生生嚥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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