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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對耳璫。”
她正要向楊惜一揖,楊惜連忙起身按止她的動作。
姜兮低下頭,將花鈿盒啟開,用手指點起一枚花鈿,蘸了些膠,貼在自己眉心。然後痴痴地笑了一陣,笑完卻滿臉淚痕。
“其實……我本不該還活著。”
“娘娘是因為接到入宮為妃的聖旨,才沒有跳江的嗎?”楊惜小心地斟酌著用辭。
“不!是因為沒有死成才入宮的。”
“殿下看不起我,是不是?殿下以為,我就那麼怯懦怕死嗎……”她臉上的表情痛苦到顯得有些扭曲。
“我與絳真本來已私許終身,可女子相戀,為世俗不容,我原想著帶她去山林隱居。但那日我回府,偶然見到了陛下。陛下走後,父親對我說,陛下向他幾次暗示,說對我有那個意思。”
“抗旨是死罪,但若是我在正式的旨意下來之前,死於一場‘意外’,料想陛下也不會怪罪我父親。”
“我將此事告訴絳真,絳真哭了,她握住我的手說,她不怕死,她只怕和我分開。”
“然後,我們相約在冬至日的夜晚,一同跳進曲江。”
“活著不能相守,死了,總能不離不棄了吧?”
“可是,怎麼會死不成呢……我,我那夜真的跳了江,分明都已經在曲江裡窒息了,冰凌漫過鼻喉,江水灌進心肺,卻死不掉。”
“怎麼會死不掉呢……”
“我一睜眼,就已回到姜府,我的榻上了。”
“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好像我和絳真的情,只是我做的一場虛幻的夢。”
“可是盒子還在——這不是夢!”
“我和絳真……怎麼會是夢呢?這樣的收梢,我不喜歡。”
“明明是我邀絳真墮江殉情的,絳真她都為我投水而死了,我卻還恬不知恥地活著呢!”
姜兮兩眼無神,淚痕將脂粉暈得斑駁,她手指無意識地反覆摩挲著花鈿盒上的紋路。
“娘娘,杜嬪娘娘到了。”外頭有侍女通傳。
與此同時,廳堂的珠簾被一隻纖細素白的手掀開了。
“阿兮,我來看你了……”
來者是杜鶯娘,她抖了抖外氅上的雪花,在望見桌案上的花鈿盒,案旁淚流滿面的姜兮後,聲音一頓。
而後,她輕輕一笑,眼中滿是驚喜之色,語氣激動道:“阿兮——”
“阿兮,你想我了,對不對?”
楊惜和姜兮俱聽這句有些突兀的話聽得毛骨悚然。
杜鶯娘毫不顧忌楊惜也在場,再不復平日裡的端莊婀娜,急切快速地踱到姜兮身旁,親暱地勾起姜兮的脖頸,嘴中唱起幾句昆戲唱詞:
“我盼你,似春風,為我催花連夜發。”
“我把豔軟香嬌得意兒耍,多虧她無怨無悔情款款……無怨無悔,情款款。”[1]
明明是聽得人骨頭都發酥的吳儂軟語,楊惜卻感覺這場景實在有些詭異。
沒記錯的話,杜嬪方才哼唱的是《牡丹亭》中《幽媾》一折的唱段。
而這《幽媾》一折,講的是已經身死的杜麗娘為情復生……
杜鶯娘微微垂首,吻了吻姜兮額心的花鈿。姜兮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杜鶯娘見姜兮神情呆滯,掩唇一笑,柔聲道:
“阿兮,曲江的水,真的好冷啊……”
姜兮瞬間瞪大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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