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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你竟然當真將數萬百姓阻於白馬。”
“陛下不以臣資歷淺薄,而用臣為府界提點,不正是為了阻流民亂京城嗎?”韓岡反問著。他知道自己必須以快打快,根本不等趙頊說話,接著道,“臣斗膽敢問陛下,流民如今背井離鄉,究竟是何原因?”
“那要問問你們了!”趙頊被韓岡弄得十分惱火,竟然跟王安石一樣,都在強辯,還以為他好矇蔽嗎?
韓岡冷靜如常,自問自答:“是因為乏食之故。若坐於家中即可飽食,任誰也不至於棄祖先、離鄉土。所以河北流民南下,乃是為了就食而來。”
“這又如何?”趙頊冷然道,怒火似乎一下不見,只是眼神冰冷。
韓岡不在乎天子的語氣,只要皇帝不再被流民圖矇蔽了雙眼,而開始思考,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他現在所要做的,就讓天子能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餓死是死,落草後被官軍擒殺亦是死,後者好歹還能多活幾ri。若當真逼到絕境,就是陳勝吳廣在大澤鄉之事。所以臣斗膽再問陛下,六萬、七萬,數ri後將至十萬之數的流民,如果當真在白馬縣吃不飽飯,典妻賣兒,難道就不會往京城來求一個活路?他們若是要走,可是區區兩千戶的白馬縣所能阻?!”
韓岡質問得理直氣壯,鄭俠的攻擊,只要揪住一點就夠了。
趙頊一時沒有詞了。若是仔細一想,韓岡說得也是的確有理。他是被流民圖給衝糊塗了,要流民當真忍飢挨餓,早就有人揭竿而起了。韓岡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阻止得了數萬饑民。
韓岡見到天子終於沉吟起來,朗聲道:“安居足食,這就是臣將數萬河北流民,阻於白馬縣中的手段。鄭俠以此來指臣有罪,臣甘當其罪!”
趙頊不知不覺的搖搖頭,“是朕誤會卿家了。”
趙頊這麼一說,連帶著立於一旁的王安石都放下了心來。
只聽韓岡道:“鄭俠遠在京中,不知白馬縣中之事,只憑道聽途說而言。陛下英睿之xing,希世少倫,受其矇蔽,乃是圖繪之故。而臣至京師,請對入覲,亦有一圖要呈於陛下御覽。乃是白馬縣中各流民營,佈置、陳設之規劃,逐ri將施之於京畿各縣。現被留於殿外,陛下可命人取來一覽。”
趙頊一聽連忙道,“快去取來。”
一名小黃門立刻小跑著出去,而韓岡低頭斂去笑意。
如果他一上來就指責鄭俠一個守門官,根本不可能知道白馬縣中事,那順序就錯了。要先讓天子開始自己思考,然後才能攻擊對手,否則很容易惹起逆反心理,反而更生懷疑。
趙頊現在則是有些尷尬,因為一幅圖,而發了這麼大的一場無明火,還讓韓岡受了委屈。
藍元震在白馬縣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上報。趙頊這段時間,一直在關注著白馬縣的流民安置情況,要不是被流民圖一下弄昏了頭,也不至於會懷疑韓岡的作為。
乾咳了兩聲,趙頊道:“如今河北南下流民已近十萬,到了五六月間,人數還會更多。不知韓卿可有把握,使其不至為亂?”
‘成了!’韓岡終於心中大定,趙頊對他的話已經信了**分,否則不至於有此問。他微一欠身:“以黃河之洶洶,不破堤,不為患。流民雖眾,若安撫得宜,亦不至為亂。必不致使陛下煩憂。”
“旱情不過七八個月,怎麼就至於如此。”趙頊很是疲累扶著額頭,不管怎麼說這場旱災的確造成了大批的流民,而趙頊也不免懷疑其來是不是德政不施的緣故,所以鄭俠的流民圖才能惹起他這麼大的一場火氣,那僅僅是一根引線而已,火藥早就在趙頊心中積存了起來:“禹水九年,湯旱七年,而民無飢sè,道無乞人。朕怎麼連十分之一都做不到?”
韓岡瞥了一眼王安石,開口道:“乃是天災過甚,新法行之ri短之故。”
對於韓岡,趙頊不需顧及太多:“三年耕而餘一年之食,九年耕有三年之儲。自便民、免役諸法施行於世,至今已有五載……”
“三代之時,以井田授土,人皆有土地,出產自有預留。”韓岡回道,“如今之世,富貴之門,擁田不啻千頃;而貧者無立錐之地,ri夜辛勞,方得一飽。故而富者坐安於室,不事稼檣,收租取息,一年即有三年之積。而貧者ri常所得僅能果腹,何談積蓄防災?如今流民,率為貧戶,豈有擁百頃之田而亡命於道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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