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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克需要弓忒巫術,我想我們在這裡錯失了一些事物,一些值得通曉的事物……」

杜藻曾送學生至學院,大約三、四名,都是不錯的小夥子,各有天賦;倪摩爾等待的人卻自行來去,柔克對他的評價,杜藻一無所知。緘默當然沒有說。顯然,他在柔克那兩、三年,學會了某些男孩在六、七年,甚至一輩子都沒學到的事物。對他而言,那僅是基礎工夫。

「你為什麼不先來找我,再去柔克求精進?」杜藻質問。

「我不想浪費您的時間。」

「倪摩爾知道你要來跟隨我嗎?」

緘默搖頭。

「如果你肯開金口,告訴他你的意向,他可能會送個訊息給我。」

緘默看來震驚懊悔。「倪摩爾是您朋友嗎?」

杜藻停頓。「他曾是我師傅。若我留在柔克,或許吧,他會是我朋友。巫師有朋友嗎?或許跟有妻有子一樣不可能吧……有一次他跟我說,在我們這一行,若能找到可交談的物件,便是幸運的人……你記住這點。你要是運氣好,有一天你就得開口。」

緘默俯首,不修邊幅的腦袋若有所思。

「如果還沒生鏽到開不了口。」杜藻加上一句。

「若您要求,我會開口。」年輕人認真說道,甘願違逆天性,遵從杜藻要求。巫師不得不放聲而笑。

「是我要求你別開口,而且,我不是在談我的需求。我說的話可抵兩人份。沒關係,時候一到就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就是技藝吧,嗯?說話合情合時,其餘皆緘默。」

年輕人在杜藻家小西窗下的床墊上睡了三年。他學習巫術、餵雞、擠奶。他一度建議杜藻養羊,在此前已約莫一週沒開口,那是在寒冷潮溼的秋季。他說:「您可以養幾隻山羊。」

杜藻已把大智典攤開在桌上,正設法重新編織「方鐸散力」在數百年前損毀的一則阿卡斯坦咒文。他才剛開始感受到某些字詞或許可以填補其中一處空缺,解答呼之欲出,然後,緘默說:「您可以養幾隻山羊。」

杜藻自認多話、煩躁、易怒。年輕時,不得咒罵是沉重負擔;三十年來,學徒、顧客、牛隻、雞群的愚蠢嚴厲考驗他。學徒和顧客懼怕他的快嘴利舌,牛群與雞群當他的喝罵如馬耳東風。他之前從沒對緘默發過脾氣。一陣漫長沉默。

「做什麼?」

緘默顯然沒注意到那段沉默,或杜藻極端輕柔的聲調。「羊奶、乳酪、烤小羊、作伴。」

「你養過山羊嗎?」杜藻以同樣輕柔禮貌的聲音問。

減默搖頭。

緘默其實是城市小孩,在弓忒港出生。他從未提及自己的事,但杜藻四處打聽到一些。他父親是碼頭搬運工,約在他七、八歲時死於一場大地震,母親是港邊一間旅社的廚娘。十二歲時,這孩子惹了某種麻煩,可能與亂施魔法有關,母親好不容易才讓他與谷河口鎮頗有聲望的術士伊拉森學藝。男孩好歹在那裡取得真名,和一些木工農務方面的技能,伊拉森也甚為慷慨,三年後,為他支付前往柔克的船資。杜藻所知僅只於此。

「我討厭羊乳酪。」杜藻說。

緘默點頭,一如往常接受。

此後幾年,每隔一陣子,杜藻都會想起緘默請求養山羊時,自己如何剋制情緒,這段記憶每次都帶給他一股默默的滿足感,彷彿吃下最後一口熟得完美的桃子。

在耗費數年想找回遺失真字後,他讓緘默研習阿卡斯坦咒文。兩人終於合力完成,一份漫長苦差事。「如盲牛耕田。」杜藻說。

不久,他把巫杖交給緘默,那是他以弓忒橡木為緘默做成的。

這時,弓忒港領主再次試圖請杜藻下山,完成弓忒港所需的工作。杜藻反而派遣緘默前往,此後緘默便留在那裡。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於是杜藻站在自家門前,手中拿著三顆雞蛋,雨水冷冷地沿背脊流下。

他在這兒站了多久?他為什麼站在這兒?他剛正想著稀泥、地板、緘默的事。他曾走到高陵上的小徑嗎?不對,那是好多年、好多年前,在陽光下的事了。現在下著雨。他喂好雞,帶著三顆雞蛋回到屋裡,絲滑黃褐微溫的雞蛋,還暖烘烘在掌心,雷聲還在腦海中,雷聲震動在他骨子裡、在他腳底。雷聲?

不對。之前才打過雷。這不是雷聲。他有過這種奇特感覺,而且沒辨認出來,那是在……何時?很久以前,比他方才回憶的日月年歲更久以前。何時?何時發生?……就在大地震前。就在艾薩里海岸半哩陷入海底、人們被村莊傾倒的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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