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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巾搭在樑上做個圈兒,將頭套入。兩腳登空,嗚呼哀哉!正是:難將幽恨和人說,願向泉臺訴丈夫。
也是玉姐命不該絕。剛上得吊,不想一個丫鬟,因日間玉姐不要吃飯,瞞著那兩個丫鬟,私自收去,盡情飽啖。到晚上,夜飯亦是如此。睡到夜半,心胸漲滿,肚腹疼痛,起身出恭,床邊卻摸不著了淨桶。那恭又十分緊急,叫苦連連。
原來起初性急時要睡,忘記擔得,心下想著,精赤條條,跑去尋那淨桶。因睡得眼目昏迷,燈又半明半滅,又看見玉姐掛在梁間,心慌意急,撲的撞著,連杌子跌倒樓板上。一聲響亮,樓下徐氏和丫鬟們,都從夢中驚覺。王員外是個醉漢,也嚇醒了,忙問:“樓上什麼響?”那丫鬟這一交跌去杌子,磕著了小腹,大小便齊流,撒做一地,滾做一身,抬頭仔細看時,嚇得叫聲:“不好了!玉姐吊死!”
王員外聞言,驚得一滴酒也無了,直跳起身,一面尋衣服,一面問道:“這是為何?”徐氏一聲兒,一聲肉,哭道:“都是你這老天殺的害了他!還問恁的?”王員外沒心腸再問,忙忙的尋衣服,只在手邊混過,那裡尋得出個頭腦。偶扯著徐氏一件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披在身上。又尋不見鞋子,赤著腳趕上樓去。徐氏止摸了一條裙子,卻沒有上身衣服。只得把一條單被,卷在身上,到拖著王員外的鞋兒,隨後一步一跌,也哭上來。那老兒著了急,走到樓梯中間,一腳踏錯,谷碌碌滾下去,又撞著徐氏,兩個直跌到底,絞做一團。也顧不得身上疼痛,爬起來望上又跑。那門卻還閉著,兩個拳頭如發擂般亂打。樓上樓下丫鬟一齊起身,也有尋著裙子不見布衫的,也有摸了布衫不見褲子的,也有兩隻腳穿在一個褲管裡的,也有反披了衣服摸不著袖子的。東扯西拽,你奪我爭,紛紛亂嚷。
那撒糞的丫鬟也自揩抹身子,尋覓衣服,竟不開門。王員外打得急了,三個丫鬟,都提著衣服來開。老夫妻推門進去,徐氏望見女兒這個模樣,心腸迸裂,放聲大哭。到底男子漢有些見識,王員外忍住了哭泣,趕向前將手在身上一摸,遍體火熱,喉間廝摪摪痰響,叫道:“媽媽莫要哭,還可救得!”
便雙手抱住,叫丫鬟拿起杌子上去解放。一面又叫扇些滾湯來。徐氏聞說還可救得,真個收了眼淚,點個燈來照著。那丫鬟扶起杌子,捏著一手腌臢,向鼻邊一聞,臭氣難當,急叫道:“杌上怎有許多汙穢?”恰好徐氏將燈來照,見一地尿糞。王員外踏在中間,還不知得。徐氏只認是女兒撒的,將火望下一撇:“這東西也出了,還有甚救!”又哭起來。元來縊死的人若大小便走了,便救不得。當下王員外道:“莫管他!
且放下來看。“丫鬟帶著一手腌臢,站上去解放,心慌手軟,如何解得開。王員外不耐煩,叫丫鬟尋柄刀來,將汗巾割斷,抱向床上,輕輕放開喉間死結,叫徐氏嘴對嘴打氣。連連打了十數口氣,只見咽喉氣轉,手足展施。又灌了幾口滾湯,漸漸甦醒,還嗚嗚而哭。
徐氏也哭道:“起先我怎樣說了,如何又生此短見?”玉姐哭道:“兒如此薄命,總生於世,也是徒然!不如死休!”王員外方問徐氏道:“適來說我害了他,你且說個明白。”徐氏將女兒不肯改節的事說出。王員外道:“你怎地恁般執迷!向日我一時見不到,賺了你終身。如今畜生無了下落,別配高門,乃我的好意,為何反做出這等事來,險些把我嚇死!”玉姐也不答應,一味哭泣。徐氏嚷道:“老無知!你當初稱讚廷秀許多好處,方過繼為子,又招贅為婿,都是自己主張,沒有人攛掇。後來好端端在家,也不見有甚不長俊,又不知聽了那個橫死賊的說話,剛到家,便趕逐出去,致使無個下落。
縱或真個死了,也隔一年半載,看女兒志向,然後酌量而行。
何況目今未知生死,便瞞著我鬧轟轟尋媒說親,教他如何不氣!早是救醒了還好,倘然完了帳,卻怎地處?如今你快休了這念頭,差人四下尋訪。若還無恙,不消說起。設或真有不好訊息,把家業分一半,與他守節。如若不聽我言語,逼迫女兒一差兩訛,與你干休不得!“王員外見女兒這般執性,只得含糊答應,下樓去了。
徐氏又對玉姐道:“我已說明了,不怕他不聽。莫要哭罷!
且脫去腌臢衣服睡一覺,將息身子。“也不管玉姐肯不肯,流水把衣帶亂扯。玉姐被娘逼不過,只得脫衣睡臥。亂到天明,看衣服上並無一毫汙穢。那丫鬟隱瞞不過,方才實說。眾丫鬟笑得勾嘴歪。自此之後,玉姐住在樓上,如修行一般,足跡不走下來。王員外雖不差人尋覓廷秀,將親事也只得閣過一邊。徐氏恐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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