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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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謝祄那雙眼睛，越發古怪了。

如今已不是能看清幾百幾千米外針尖兒的好視力，更是連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譬如並未顯形的王六郎許三郎等，居然也都能瞧見了。

因此這牛車從身邊經過時，尋常人只瞧見好生健壯的一頭公牛、包著厚厚毛氈子的車廂，謝祄卻還能看到：

從車廂一側穿出小半個身子來的、一個半透明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神色悲憤，嘴巴不停張合，彷彿在喊冤訴苦，可惜謝祄的聽力變異得似乎遲了些，竟沒能聽到他到底說的什麼。

只有嬰兒嚎哭，不絕於耳。

不過只單能看到、單隻看到的這一幕，就夠謝祄攔住牛車了。

那原鄉紳被謝祄攔下，雖有些不耐，只匆匆打量了一眼就又放下車簾。但他常年行善慣了，那一眼又瞥見謝祄衣裳單薄，就索性解下身上荷包，又小心翼翼從簾子縫隙裡伸出兩根手指遞出來：

“孩子體弱，見不得風。禮數不周，您別見怪。這裡頭有些金豆子銀珠子的，且拿去應急罷！”

謝祄擼了阿拉一把，沒去接那荷包，倒是越發起了興致。

也不計較原鄉紳漸次添到十分的不耐煩、與車伕疾聲厲色的驅趕，把看到的青年人形容了一番。

見那青年人似乎能聽到他的說話，詫異看過來，謝祄因之前三番兩次尋王六郎那倆時都回應迅速，這會子也是膽氣十足，還衝那青年人笑了一笑，問他：

“你和這車裡人什麼關係？我看他倒似有幾分善心。哪裡惹得你要這麼隨身呼號糾纏的，不妨道來，我看能不能給你們調解一二——

誒！你會寫字不？說話我卻聽不見哩！”

原鄉紳原不待理會，不想謝祄這麼能自說自話，他聽著聽著，也想起來那道人留下的“冤屈”二字，心念一動，索性抱著孩子下了車，又是愧悔自己方才有眼不識泰山、胡言亂語的，又是許諾將全副傢俬相贈、甚至餘生為奴也甘願的，只跪求謝祄救他小兒命。

謝祄自己不習慣下跪，其實也很受不了別人跪他的。

這會子卻沒反應過來扶住原鄉紳，只因他竟看見，原本以為是糾纏在原鄉紳身邊的青年鬼魂，居然是和原鄉紳懷裡抱著的嬰兒糾纏在一處——

下半身彷彿完全融在嬰兒的身體裡，只露出腰腹之上的半個身子。

別看謝祄也是屍體堆裡爬出來的人，天雷臨頭都能站得筆直的。

乍見著這一幕，也是唬了一跳。

好半晌，把原鄉紳都勸起來有一會兒了，謝祄才發現一個巧合，那青年嘴巴張合的頻率，與那嬰兒的哭泣，恰是一模一樣的。

再聽得原鄉紳提起道人所言的“大冤屈”與“留不住”，謝祄便有了個猜測。

這時候，喊許三郎來確認最是便捷，但日夜遊神自有職司，謝祄自打前兒知道王六郎因著太過著重他這兒的事，竟險些耽誤自己差事之後，便輕易不肯勞動他們。

好在這會子那嬰兒哭聲暫停，雖仍不肯進食，到底還不到即刻危亡的地步。謝祄也便試著再多問兩句：

“你可就是這嬰孩？只因前世冤屈未完結，不肯投胎，所以嚎哭絕食？”

那青年見他說中心事，倒也痛快點頭。

這一點，可真是叫謝祄的嘴炮，給定準錨點了！

別看謝祄對原鄉紳家中事所知仍不甚多，又青年鬼魂因拿不起人間紙筆，又只能點頭搖頭的、說不出能叫他聽到的話語，交流起來更有限得很，謝祄嘴炮的功力委實不凡，運氣更是絕佳。

歪打都常常得以正著；不歪打的時候，更是直擊要害。

第一轟嘴炮：不管青年是如何投的這一胎，既然已經投得這一胎，總要顧惜原夫人偌大年紀、十月懷胎的辛苦。再則原鄉紳對外人有善心，對兒子更慈愛……這對老夫妻，委實不該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之痛。

第二轟嘴炮：陰間多鬼魅，但天宮未必亦如此。恰好日夜遊神為天帝巡視人間，你有甚冤屈儘可與他們說，不比你重新當個鬼魂去地府告狀強？

青年果然給炸了正著。

雖然不肯徹底回到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