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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沂知道,連日在密林中趕路,可能讓他的傷口化了膿,胸口那一道被獸爪抓出來幾乎見了骨的傷口方才在打鬥中撕裂了,看來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了,只能忍著,直到跟他的人匯合。
這一次並不是他遇到的最危險的時候,華沂並不慌張,一切還在掌控中,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等著那股鑽心的疼過去。
十年前,在艱辛地擺脫了那些來自他出生的部落的追殺者們之後,華沂並沒有躲起來,他選擇成了一個“亡客”。
在這片蘊藏著無限危險的大陸上,每一天,都會有無數膽大包天地想要一鳴驚人的年輕人加入“亡客”的隊伍裡,他們進行最嚴苛的修行,到最危險的地方去,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拿別人不敢拿的錢,出手必是生死一線,到手必是富貴無雙。
只要有錢,付得起代價,便可以經由亡客的手,買到任何東西。
然而這些膽大包天地年輕人們通常很快就會死去,亡客們過得並不是隨心所欲的日子——他們火中取栗、九死一生。
如果沒有不逼著自己變強大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的心態,他們大部分難以活過頭一次次任務。
這就是當年的華沂給自己選的路。曾經單純又喜歡操心的少年慢慢從中學會了潛伏、懷疑、謹慎以及在絕地裡永不放棄地尋找生機。
一個能活下來十年的亡客,他會把自己的名號變成那個生死邊緣的世界裡的傳說。
亡客銀牙,他的身影遍佈整個北方大陸,從這個名字被人知道開始,從未失手一次,只是大多數人不知道他曾經叫華沂,曾是是宇峰山下,那雪狼部落的前任首領最小、最善良的兒子。
一直坐在角落裡的亞獸少年此時終於動了,他就像是某種貓科動物一樣,走路的時候腳下沒有絲毫的聲音,好像一晃眼,他就到眼前了。少年在距離華沂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看見華沂握著短刀的手背上的青筋——知道對方依然對自己十分戒備。
少年將雙手攤出來,放在身前,示意自己並沒有惡意,然後他蹲了下來,目光直視著華沂略帶血絲的眼睛。
他在滿地的獸人屍體中,絲毫不顯得侷促害怕,也並沒有試圖用笑容來拉近關係。少年彷彿把華沂當成了一隻受傷的野狼,他緩慢地調整著綿長清淺的呼吸,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神清澈而堅定。
片刻,華沂眼中殺意漸漸消退了一些,大概是覺得自己跟這麼一個年輕的亞獸大眼瞪小眼有點傻,他恢復了那種憨厚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狡猾的笑容,用一種虛而不弱的聲音,口氣有些惡劣地問道:“怎麼,你想跟我說什麼?放心,你這樣的亞獸還不值當我動手……”
少年毫不理會,徑自道:“十幾年前,你在外遊歷的時候,見過一個抱著小孩的人,你救了他一命,給他打了一頭角鹿,記得麼?”
華沂一愣。
少年接著說道:“那個小孩就是我,我叫做長安,哲言說讓我記得報答你,現在你有什麼願望麼?”
華沂的傷口疼得他直打冷戰,對方說的話聽起來實在太離奇,便忍不住脫口問道:“哲言?什麼哲言?”
長安被他的老師北釋趕下山以後,先是去看了阿妍,給她放下了很多食物、花還有一張十分珍貴的大蟒皮,那樣個頭的大蟒不容易打到,她拿了,可以和別人換很多東西,足夠她好好地生活很久,然後他便又離開了。
他想不通北釋讓他到山下找什麼,山下都是人,即使野獸也比宇峰山上的弱很多,哪裡有能磨練他的東西呢?
長安沒找到,便一直四處閒晃,他沒有什麼跟別人交流的慾望,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便像個野人一樣在林子裡打獵、練刀,過得簡直是和宇峰山上一樣的日子,完全不能體會他那老師想讓他接觸人群的苦心。
然而長安心裡畢竟還是惦記著他那“救命恩人”的,他七歲就上了宇峰山,這些年認識的人一個巴掌能數過來,有仇的讓他幹掉了,有恩的卻沒來得及報。
“找一個手上有銀色獸紋,名叫華沂的人,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這是哲言在世的時候交待過長安的事,一天做不完,他便一天不安心。
只是大陸大得沒邊,找一個人實在太難。
這簡直已經快要給長安造成了苦惱,卻沒想到,在他這樣閒晃了大半年以後,竟然就在這麼一個荒郊野嶺的迎客屋裡遇上了他要找的人。
華沂卻一時想不起這件事了,但在長安直言不諱地問他有什麼願望的時候,男人還是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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