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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之。”
張居正諾諾應下,心中卻大不以為然道:‘如果是我,豈肯如此善罷甘休?難道沈默能那麼天真,讓你一個畫餅就打發了?’但他昨天一夜靜思,知道自己現在就如被網住的野獸,越掙扎就會被網得越緊。若非今天皇帝出面相保,這次肯定是在劫難逃了……便愈加打定主意,要抽身事外、韜光養晦,一切等有了實力再說。
師生倆說完便各自想著心事,大廳裡陷入了沉默。
“感謝海瑞!”回到家裡,見到兩位幕友,沈默第一句就是:“徹底幫我洗清了干係,接下來咱們便坐在臺下,等大戲開鑼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進了臘月,隨著天氣越來越冷,胡宗憲一案的熱度,也越來越低。
在京官們看來,海瑞大鬧文淵閣,沈閣老重新回家養病,這一切無不預示著,轟動一時的胡宗憲案,要漸漸落下了帷幕……對於這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結局,說實話,朝野上下並不意外。胳膊再強、拗不過大腿,沈閣老畢竟還得在徐閣老面前低頭……
只是在不出意料之餘,百官士大夫的心裡,也不禁一陣陣起膩……以勢壓人,強姦國法,徐閣老現在的所作所為,和當初的嚴嵩又有什麼區別?
這時又發生了一件轟動性事件——那就是負責胡宗憲案的大理少卿、那位大名鼎鼎的海瑞海剛峰,竟然上疏請辭了。當然這也不能完全說意外,因為換成誰,在冒著極大風險,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把一樁驚天大案查了個通透。結果卻被上峰束之高閣,不聞不問,心裡肯定不會好受,何況是剛烈的海剛峰呢?
但海瑞豈是好相與的?那是看皇帝不順眼了,都敢罵個狗血噴頭的大神……說起來,隆慶朝言官給皇帝挑毛病,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在模仿海瑞,希望也能像他那樣出名,只是這些人專揀軟柿子捏,還只敢敲邊鼓,不過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罷了。
現在海瑞便用實際行動,給那些欺軟怕硬的言官,好好上了一課。他的那封《告養病奏》,那裡是什麼辭呈,分明就是罵盡當朝高官的彈章!被好事者稱為,天下第二疏,與他的‘天下第一疏’遙遙相對。奇文必須共賞之:
在奏疏中,海瑞先說‘衰病不能供職、懇恩曲賜歸田、以延殘喘事’云云,誰不知道這個南蠻子精力過人,能連續辦公數月而不休,這樣的人若算‘衰病’,那滿朝文武怕都得進棺材了。
當然這只是個由頭,海瑞真正要說的話在後頭,且看他是如何說的:
“臣以舉人之身,得皇上不次超擢,竟也緋袍加身,官居四品,聖恩廣大無可報矣。臣廣東瓊山縣人,瓊山萬里京師,微臣忠悃無日可達,唯有披肝瀝膽,為陛下言人之不敢言:今天下諸臣病入膏肓矣!是何病也?二字鄉愿矣!其不論國法、只知人情;無有君臣,只講師生;不顧公器,只言私利!故皇上雖有銳然望治之心,群臣絕無毅然當事之念!只知勾心鬥角、爭名奪利!一時互為掣肘,一時又沆瀣一氣,而又動自諉曰:‘時勢然則、哲人通變。’朝風無恥若斯,何人再顧黎庶?國俗民風,日就頹敝矣!”
“皇上若求圖治,必先重新整理吏治,敕令閣部大小臣工,不得如前虛應故事,不得因循官場舊習!命其杜絕敷衍、嚴謹姑且、事必認真!所謂‘九分之真,一分放過,不謂之真’。況半真半假者乎?此則,閣部臣之志定,而言官之是非公矣閣部臣如不以臣言為然,自以徇人為是,是庸臣也!是不以堯舜之道事皇上者也!宰相奉行臺諫風旨,多議論、少成功!遂階宋室不競之禍!我皇上何賴焉?”
“胡銓之告孝宗曰:‘詩云:勿聽婦人之言。’今舉朝之士皆婦人!也皇上勿聽之可也,宗社幸甚,愚臣幸甚!”
行家一出手,便知道有沒有!要知道,在這個唾沫與板磚橫飛的年代,罵人想要罵出新意是不容易的。何況海瑞連皇帝都罵過了,在大家看來,已經達到了罵人的頂峰,再罵其他人也沒啥意思了。然而海瑞再次用行動證明了他罵人的天賦,他這次採取的是‘普遍打擊,重點強化’的策略。
不僅把‘庸臣’沈默和‘宰相’徐階罵得狗血噴頭,還創造了,與‘嘉靖嘉靖,家家淨也’新的經典罵語——‘舉朝之士,皆婦人也’!一句話把滿朝文武全罵進去了!
這一句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要知道,在這個年代,罵別人是‘婦人’,比罵盡祖宗十八代還狠,於是滿朝譁然一片,然而奇怪的是,卻沒有人出面反擊……
究其原因,不過心虛二字而已,無言以對,夫復何言?
第八二零章 公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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