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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鍔用手指輕輕點在地圖上,一旅一旅人馬地確認他們是否已到達早已安排好的方位。月氏旅、康旅、烏孫旅……他支調得極為詳細周備。帳外忽有快馬馳入營中。馬蹄停處,餘小計就已奔了進來。他屈膝一禮,報道:“粘木赤先鋒之旅五千餘騎已進入了黃茅障腹地。他們似已打聽出我們這裡聚集了有近千五百騎的主力。粘木赤中軍就在後面,共有八千餘騎,也已跟上,兩翼展開,兵馬鬆散,已成包抄之勢。他們到了黃茅障的邊緣地帶,馬上就要進入了。另有兩千餘騎斷後,似欲一鼓而滅我部。”
韓鍔冷冷道:“知道了。”他口裡不改平靜地頒令布屬,一時吩咐完畢,帳下諸旅之人均已領命而去。帳中一時只剩下了韓鍔與餘小計。
餘小計走到韓鍔身邊,看著韓鍔疲憊已極的泛青的臉,低聲道:“鍔哥,你已有三天沒閤眼了。申時快到了,還有一會兒時間。你也閉眼睡上一小會兒吧。”韓鍔微一苦笑,——說起來,只有在小計面前,他才不用裝得那般生鐵一樣的平靜了。只聽他問:“咱們咋日派出的誘敵的五十餘騎到底怎麼樣了?”
餘小計的手本已搭上他的雙肩,輕輕按著,這時手下的動作卻停了下來,面色一呆,木木的,有一種他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死寂。他就怕鍔哥問起這個,他不想說,但又不能不答。只聽他輕聲道:“全軍已沒。”
然後他逼著自己堅強地說了下去:“羌戎人,把他們……分屍了,餵給了他們帳下的獒犬。”他不敢看向韓鍔,只覺手底下的鍔哥身子一僵,小計一驚,正在思量著怎麼勸慰。卻見韓鍔身子猛地一傾,然後,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直濺在地圖上,星星點點,都是腥的。
韓鍔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他說不出。——五十餘條人命,五十餘條人命!五十餘個還都不到三十的年輕人的性命,在他一句令下,在他明知其必死的令下,就這麼……就這麼葬身狗口。而這一切,還是他明知其必死而為的!這是有違於他處世與律己之道的。他無權、無權這樣!
——直到這次兩兵相接,他才真正領略了羌戎人的悍虐。那一個民族,遊牧於荒野,他們內部的秩序幾乎真正是從天所欲,完全無序的。遊牧的部落,每逢遷徒,每遇饑饉,所有的老弱都會被他們拋下,拋於荒野之中,任其餓死。戰陣之間,他們也並不顧恤自己的同袍傷者。這是他們的秩序,他們就在這狂悍無情的荒野求生裡活下來的,千年萬年這麼的活下去。雖似無情,卻自有一種他們所唯一能以之對抗天威莫測的勇敢。這種勇敢,無論是西域十五城還是自己漢家子弟都是沒有的。因為、他們沒有牽絆。
那種狂悍的殺戳式的勇敢韓鍔也沒有,但他只有勉力提起一己之果敢與之相抗。情知那一道狂流如果衝破屏障,漢家山河該就是怎樣的屍橫遍地!但這一場對抗就一定是這樣有秩序有計劃的割捨與犧牲嗎?
看著自己手裡一條條送出的人命,韓鍔只覺自己比羌戎之人都來得殘忍!因為那是在理性有指揮下的驅羊入虎式的屠戳。
空蕩蕩的中軍帳內,韓鍔靜悄悄地崩潰。這一場戰,他佈署嚴謹,安排周密,臉上的神情也一直鎮定如恆。他情知麾下的三軍將士並不怕犧牲,也不懼怕死亡,只要他以一個“義”字或者“家國”的字眼遮住他們的眼,讓他們無暇去探索那真正的屬於自己生命的意義。可那一竿高揚著的招人赴死的旗卻正是韓鍔所一向深表質疑的,這是怎樣的一種虛偽與欺騙!
餘小計呆了,但他不敢呼救——他絕不能在這時、讓三軍上下看到他們主將的崩潰。這場崩潰只能是韓鍔一個人的——也是他的。
他兩隻手掌忽靈動地在韓鍔身上按了起來。只見他的雙眼在韓鍔背後忽然空茫茫起來,那彷彿餘姑姑那雙白堊堊的眼,彷彿韓鍔在居延城見過的那個黑衣女子。他的口裡低聲念著:“睡吧,睡吧……”一聲聲重濁低柔,彷彿要盡己之力把韓鍔催入一個夢境。韓鍔只覺渾身有如虛脫,他苦笑地看著自己肩上小計的手,回頭苦笑著看了小計一眼,那笑裡有一種悽慘的味道。那一種悽慘卻是小計所最怕看到的。他默默地悄悄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卷龍團香,悄悄點燃。那一蓬青煙升起吸入韓鍔鼻息間,韓鍔的臉就也是空茫的了。
只聽餘小計道:“鍔哥,睡吧,睡一覺就好了,你所有心中的憂慮都會在睡夢中告訴我。那時,那些苦惱就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了,有我與你分擔。以後……如果人死了有以後……人生時所有的折磨,無論九天九地,有我和你同在,有我和你同當……”他的話裡有一種催眠的味道,可輕輕的聲音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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