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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琴聲洋然,依韻而轉。庭瑞詩興浡然,自不能禁。遂高聲吟曰:
嫦娥何事夜彈琴,
彈出好音正有情。
窗內玉人多美伴,
可憐明月一孤輪。
吟罷自思:“不知窗內才人曾聽否,又不知肯憐我意否。”正想間,祇聽得那船內低聲和雲:
窗外何人夜聽琴,
新詩分外更多情。
一輪明月當空照,
照出江中月一輪。
庭瑞聽罷,舞掌樂甚。乃暗磋曰:“若得此女一見,勝佔鰲頭百倍矣。”
正在痴呆之際,忽見他船上紗窗開處,一女子步出窗外。月光之下,淡妝得宜,笑容可掬。庭瑞暗思:“此必和詩才女也。”女子走近船邊問曰:“相公深夜自詠,其樂如何?”庭瑞起身答曰:“光風霽月之下,樂莫大焉。請問小姐尊居何處,將欲何之?”女子曰:“妾非小姐,乃小姐之婢梅香也。我家老爺姓楊,號時昌,家居江南。見任湖南巡撫,己上任半年了。我小姐因有小恙,所以落後,今船上祇有老爺差來一老僕,迎接小姐的,今已睡著。請問相公何處名邦,高姓大名,青春幾何?”庭答曰:“小生姓張,名朋祖,字庭瑞,吉安吉水縣人。年十五歲,生於今上三十六年,春三月望日酉時也。”婢曰:“我小姐適聞妙句,深加敬仰。欲與終身相托,未審君意若何?”庭曰:“小生一介寒儒,何敢當此。且小姐千金貴體,下配一白面書生,非所宜也。”婢曰:“我小姐素性不凡,舉止有方,嘗自謂曰:‘不配公侯子,願事知音客。’今觀相公人才正與小姐相當,又何辭焉。”庭曰:“愚雖幼,頗讀詩書,粗知禮義,婚姻大事當從父母,未聞任意可擇者。”婢曰:“我小姐雖非男子,亦知禮義。豈不知婚姻之事出自父母之命。我老爺年老無子,單生小姐,愛之過甚。每擇婿必取其才與小姐相當者,數年來未得其人。今相公與小姐以才憐才,年齒相同,故屬意焉。倘蒙見允,到署之日即稟請老爺夫人之命,自有差官來迎相公。”庭曰:“既蒙小姐如此憐愛,小生敢不諾命。但求小姐佳句,以訂今夕之約。”婢領諾,轉入艙中。
須臾,手奉一幅黃羅汗巾而出,遞與庭瑞。庭瑞接過看時,祇見上寫一絕雲:
寒夜長江事已然,
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心玩月訂盟處,
便是吳江隔壁船。
江寧女子楊菊英拜題
庭瑞接看一遍,十分歡喜,乃問曰:“小姐有甚言語否?”婢曰:“無他,亦求相公佳句而已。”庭點首入艙,亦用一幅繡巾書一絕,雲:
嫦娥祇合在蟾宮,
誰覺今霄下九重。
若是仙緣應有分,
何辭千里訂奇逢。
吉水書生張庭瑞應命
庭瑞寫畢,送出艙來。祇見他船上紗窗開處,一女子手託香腮與婢言語。見了庭瑞即潛入窗內,庭瑞祇做不知,將汗巾詩句交付婢子收拾去了,庭瑞亦入艙內。
正欲解衣就寢,那婢子又來擊門曰:“張相公,我小姐相請,有話說。”庭復出來時,祇見那婢子推開半片紗窗,小姐現出嬌容。正將使婢傳言,然復半響不語。忽然,那船上有人咳嗽,小姐聞咳聲,忙叫婢子進去,掩了紗窗。到使庭瑞倚船**,欲臥不能。
霎時天亮,那船上水手一齊起來開船,急得庭瑞心顛意亂,祇見那船上紗窗復開,小姐立於窗內,默然望著庭瑞,以手指心而已。船到江心,扯起帆來,如飛去了。庭瑞也叫起船戶開船,奈因船小趕他不上,乃嘆曰:“不期而有此奇遇,真天緣也。此等才貌雙全,古來罕有,正使我思慕不能已也。且待科場後,便當往湖南一走,不負今日之約矣。”一日間思想不了,船遂到了江省。
是晚宿於滕王閣邊,明日清晨,與來興兒進城,歇覓寓所。祇見一書生笑迎曰:“庭兄來矣,弟已等侯多時了。”乃以手挽庭瑞同行。正是:
方逢玉女指心約,又遇故人挽手言。
未知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男子能文,女子亦能文;男子可考,女子赤可考。蘭英身為女子不負所學,真可謂志勝男兒矣。
大姑有僕,能窺張宏之奸;大姑有子,能絕張宏之害。有是子,有是僕,可謂否極泰來。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庭瑞有才,美玉齊有才;庭瑞入泮,美玉亦入泮。張博積德,張宏卻損德。以此較之,善惡之報,亦甚不爽,豈其然乎。
建章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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