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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了,他的人整個地吊了起來,兩腳在半空中拼命地蹬著,而加斯帕里尼只輕輕一推就掙開了,然後把她翻在地上。她叫著:“小雜種,你又來了,我打爛你的腦袋!”艾斯苔爾開始奔跑起來,她穿過街衙,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然後她穿過田野,一直跑到激流那裡。她停下來,聽自己的心在胸膛裡,存喉嚨口跳動。即使在那裡,在河流旁,她仍然昕得見節日裡的音樂,悽婉悲哀,如泣如訴,而就在拉歇爾和蒙多羅尼旋轉的時候,那張唱片上,單簧管不停地重複著一句單調的旋律,拉歇爾的臉是那麼白哲,無動於衷,遙遠陌生,彷彿一張盲人的臉。

由於宵禁,夜顯得格外的黑。一到晚上,就必須放下窗前的簾幕,件間的空隙也用破布和紙板填得滿滿的。有的下午,游擊隊員們回來。他們在狹小的廚房裡安下身來,坐在凳上,圍著覆上漆布的桌子。艾斯苔爾認得他們,可是對於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她都不知其名。他們有的就是村裡的,有的是周圍地區的,要在明晚來臨之前趕回去。還有些人從很遠的地方來,尼斯,納納,伊尼亞斯·芬克,古特曼,維斯特,還有阿貝爾。有些人甚至是義大利的游擊隊員。在他們當中,艾斯苔爾真的很喜歡一個人。這是一個小夥子,他有一頭和拉歇爾一樣的紅髮,人們叫他馬里奧。他來自山的另一邊,在那兒,農牧民正在為反抗納粹主義者而鬥爭。每次他到村裡的時候都累極了,一直倒在那兒睡覺,在廚房裡席地而臥,墊幾個墊子。他不太和其他的游擊隊員說話。好像寧願和艾斯苔爾在一起玩。他給艾斯苔爾講好些滑稽故事,一會兒說法語,一會兒又說義大利語,時不時地還爆發出一串笑聲。他的一雙小眼睛呈一種驚人的綠,艾斯苔爾覺得那是類似於蛇的眼睛。有時他會在廚房裡過夜,於是在清晨他就會帶艾斯苔爾在村邊散步,從來不去顧忌終點飯店的憲兵。

她和他一直走到草地裡,就在小河的上方。然後他們一起跨人高草之中,他在前面,她就跟在後面,步著他的足跡。就是他第一次和她淡起蟒蛇的,但是他並不怕蛇。他說他能馴服它們,甚至能捉到它們,像呼哨喚狗那樣把它們喚過來。

有一天早晨,他把她帶得還要遠,穿過高草,一直到兩條激流的交匯處。艾斯苔爾跟在他後面,心跳得厲害,她在聽馬里奧吹口哨,柔柔的,尖尖的,她以前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音樂。太陽的灼熱已經在草地裡迴旋,山谷周圍,那座座高山彷彿是巨大的城牆,彷彿雲就是從那裡冒出來的。他們長時間地在草地裡走著,在馬里奧的柔和的口哨聲中,那口哨似乎是同時從四周響起來,令人不禁有點暈。突然,馬里奧停下了腳步,手伸在空中。艾斯苔爾正好停在他的背後。馬里奧轉向她。綠色的眼睛閃閃發光。沒有一絲停頓,他說:“看!”越過草叢,在那片沙石河灘上,艾斯苔爾看到了一點什麼,可是她沒有明白。那東西那麼奇怪,她的目光簡直無法離開。那彷彿是一個巨大的蠅結,由兩股短短的麻繩絞成,它的顏色呈一種枯黃,在太陽下閃閃發光,好像才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可艾斯苔爾一下子哆嗦起來:那繩站在動!膽顫心驚地,艾斯苔爾透過草叢注視著那兩條糾結在一起的蟒蛇,它們在河灘上滑動著,扭曲著。有一陣,它們的頭分了開來,它們的鼻尖短短的,目光直視,嘴巴微張。兩條蛇還是彼此相纏,定定地看著,彷彿是在沉醉之中。然後它們又重新開始在卵石間扭曲,滑動,它們形成了一個橫斜著的環,糾結相連上下翻滾,然後再事分開,尾巴擺動著,像條鞭子。它們繼續在滑著,滾著,儘管河水汨汩,艾斯苔爾覺得自己還是聽見了它們的鱗交相碰撞的聲音。“它們在打架嗎?”艾斯苔爾問,努力壓低了聲音。馬里奧望著那兩條蛇。他那一整張厚重的臉都濃縮在他的目光中,濃縮在他那又狹又長的蛇般的眼睛中。他轉向艾斯苔爾,說。“不,他們在相愛。”於是艾斯苔爾更加仔細地望著那兩條彼此相纏在河灘上,在卵石間滑動的蛇,它們顯然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存在。這一切持續了很長很長時間,蛇有的時候一動不動的,冷冰冰的彷彿幾塊木板,然後會突然顫抖起來,抽扣著地面,緊緊緊緊地交織在一起,根本看不見它們的腦袋。最後,它們的身體終於安靜下來,腦袋聾拉著,各自垂在一邊。艾斯苔爾看見它們的瞳孔直直的,好像死人一樣,髓著喘息,它們的身體上下起伏著,蛇鱗也一閃一閃的。一條蛇極為緩慢地解開了結,向遠方游去,沿著河岸,消失在草叢中。當另一條蛇也開始爬行的時候,馬里奧開始用他特有的方式吹口哨,他的嘴幾乎沒有張開,那哨音就從齒縫中出來,細細的,輕輕的,幾乎聽不見。那條蛇又重新抬起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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