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撥雲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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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東面的雲團後面漏出一絲光暈，忽明忽暗，暗流湧動。

四年前，是易不常告訴我「想要做好一個演員，得多觀察。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看見他們，觀察他們，理解他們，變成他們。」

此時此刻，看著易不常的背影，我試圖瞭解他、閱讀他、傾聽他。我試想著每一種可能，再將自己代入，卻終於沒能通曉他，沒能變成他。

雨停下後，我才看清賓館門前小道上的三個小水塘，對映著路燈投下的光。外面沒有風，水塘裡的路燈不起任何漣漪。

路燈照亮門前的小道，而水塘裡的路燈照亮我。它驅散易不常的黑色霧團，將我從落魄之中抽離出來，放回這純粹的秋日夜晚。

依舊蜷縮在大堂的角落，周圍沒有一絲聲響，以至於我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一張一合、一張一合，一成不變，宛若這個世界。如果不是心跳提醒我，我也許已經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我已經變成了那盞水裡的路燈。

微信的提示音打斷我關於路燈的臆想。

「光熙，你們收工了嗎？叫大家來吃夜宵吧。」難得從童裡的口中聽到夜宵兩個字。自律的姐姐進食通常只是點到為止，除非遇上什麼特別開心的事情。童裡是遇上什麼好事了呢？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諷刺。一個甜美可人的女孩子歡欣鼓舞，就會有一個正當年的男孩子失魂落魄。即便他們是洞察力異於常人的天選之子，卻也無法在此時看穿別人的快樂和傷悲。人，只有在心如止水的時候才能看破別人的心境。大喜大悲之時，天地之間唯我一人而已。

「@劉心瑤@付清吟@張文@王武 下來吃宵夜了。還有誰想吃自己下來。」晚飯之後還聚眾進食的翻來覆去就是這些個年輕人。上了三十的演員對自己的飲食控制越發嚴格，而導演他們對小孩子的熱鬧並不感冒。

兩分鐘後，這四個人悉數出現在大堂。「夜宵呢？」「光熙，你是不是騙我？夜宵呢？」付清吟乾脆直接假意鎖住我的喉嚨，揉亂我的頭髮，「你要是騙我們，現在就給我去跑腿買夜宵。」

「你先放開我。」我一個側步掙脫了付清吟的魔爪。「是真的。童裡剛給我發的微信。」

「童裡怎麼會吃夜宵呢？兄弟們，揍這個騙子。」說完他們就衝著我的胳肢窩和腰窩過來。

「哎？都到啦，這麼熱鬧？」幸好童裡及時出現。一同出現的，還有她身邊的木頭。

「木頭？」這兩個字不自覺從我嘴裡冒出來。

「哎呀木頭！我們都想死你了。」社交隊長張文依舊社交。

童裡和木頭同時揶揄地白了張文一眼。木頭不搭理張文，直接開口道，「正好雨停了，我們去上次小花園那裡吃吧？童童姐給你們買了小籠包和烤翅，可好吃了，還溫騰著呢。」

「童裡，木頭，你們別乾坐著呀。也吃呀。」坐定，付清吟做出一副自己主場的樣子，儘管食物是童裡他們帶來的。

「你們吃吧。剛才我跟木頭晚飯也吃的這個。」童裡總是很難被人說動，她又自己的邏輯，完備堅實，如果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本身也很難說過她。她們沒有動筷子的意思，兩副平和的笑臉。「我們坐著陪你們聊聊天唄，下完雨還挺舒服的。」

劉心瑤夾起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裡，輕嚼幾下。據她自己說，她是吃不胖的體質。我對此頗有懷疑，我覺著她可能只是還沒到會吃胖的年齡。「那不如我們玩真心……」也許是上次還沒有盡興，不知道為什麼，年輕躁動的心似乎永遠喜歡真心話大冒險。

但這個桌上起碼有三個人對這個遊戲不那麼有興趣。木頭顯然不喜歡大冒險的部分，她親口說過的。我倒是不介意，但也不是會主動參與的人。童裡從來沒有表達過她對這個遊戲的看法，她不輕易表達自己的看法，尤其是任何負面的評價。但我總覺得這個遊戲並不適合過於恬靜的人，特別是童裡這樣有些神性的人。也許不是她不喜歡這個遊戲，而是我不希望她參與這個遊戲——我希望她居於神壇，不要落地——這樣我才可以心安理得得處於無法與她比肩的位置上。

「大冒險就不要了吧。」我迅速打斷劉心瑤，「我們就玩真心話那個部分吧。」

「可是，沒有懲罰的話，怎麼保證大家說實話呢？」付清吟提出一個深刻的問題，瞬間將我噎住。

「本來也不能保證大家都說實話呀。」木頭卻把這個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