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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外,兼賣保定出產的土黃
酒,又叫“幹炸兒”。這是北平唯一不是山西人經營的大酒缸,一個賣燙
麵餃兒的是順義縣人,一個賣餛飩的是保定府人,蒸燙麵餃兒的籠屜,
永遠是熱氣騰騰,一屜一屜往屋裡送。餛飩挑子鍋裡的高湯,隨時都在
翻滾,餛飩雖然沒有什麼特別,可是湯清味正,作料齊全而且地道。
賣燙麵餃兒的叫老奎,從早上到中午推著車子在馬大人衚衕、錢糧
衚衕做生意,過午就到酒缸門口擺攤兒啦。北平人吃的燙麵餃兒除了
豬肉白菜、羊肉韭菜、牛肉大蔥之外,很少用菠菜、薺菜、小白菜等深綠
色蔬菜做餡兒的。老奎燙麵餃兒的餡兒除口蘑、三鮮、薺菜、菠菜之外,
還有茄子、扁豆、冬瓜等等,可以說應有盡有,集各種葷素餡兒之大成。
抗戰時期吳子玉避居北平什錦花園,既恨日本人陰狠殘暴,又恨
漢奸們恬不知恥,因為肝火大旺,時常鬧牙痛不能咀嚼東西,只有吃奎
子的燙麵餃兒軟軟乎乎不致牙痛,一叫就是百兒八十的,所以不久老
奎的燙麵餃兒在東北城算是出了名啦。抗戰勝利時,筆者回到北平,
聽說老奎領個牌照自己經營一份兒酒缸,生意還挺不錯。自從“紅衛
兵”幾次清算鬥爭,老奎被鬥得掃地出門,他們認為大酒缸是有錢有閒
階級的消遣地方,也都陸續淘汰,現在大酒缸已成為歷史名詞了。
上海的櫃檯酒
幾位江浙朋友一塊兒小酌,酒酣耳熱,有一位大家叫他胡老總的
說:“你在《聯副》寫了一篇北平大酒缸,看得我酒蟲從喉嚨直往外爬。
當年我們在上海都是喝櫃檯酒的老朋友,現在只說北平的大酒缸,對
於上海喝櫃檯酒卻隻字不提,未免厚彼薄此了。”經胡老總一說,我也
覺得是有點兒差勁,所以寫了這篇上海櫃檯酒,以資補過。
上海吃老酒講究是陳紹、花雕、太雕、竹葉青一類黃酒系列,上海
有名的遺少小辮子劉公魯,吃飯時每餐都要食前方丈,七個碟子八個
碗,可是他一喝櫃檯酒,放蕩形骸,就完全變了一個人了。他說,紹興
酒是我們中國寶,世界各國哪國都沒有這種香醇濃郁糟香襲人的酒;
他的歐美朋友到中國來在他家吃飯,羅列東西各國名酒,十之八九都
喜歡喝太雕或竹葉青,這就證明中國的紹興酒比他們的威士忌、白蘭
地要高一籌。喝紹興酒要像《水滸傳》裡黑旋風李逵、花和尚魯智深一
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才夠味兒,只有到四馬路喝櫃檯酒才有這種情
調。
上海四馬路“高長興”、“言茂源”都是賣櫃檯酒的老字號,櫃檯高
聳,擦得鋥光瓦亮,不見半點油星兒,上面照例是大盤凍餚蹄、一盆發
芽豆,還有油爆蝦、燻青魚、八寶醬、炒百葉幾樣小菜。櫃檯前有兩隻
長條凳,可是吃酒的人沒有一位是坐下來的,大半都是腳踩條凳,身靠
櫃檯吃喝起來。叫一川筒酒倒出來大約是三海碗,大約您要半川筒
酒,就有人笑您是雛兒或半吊子,既然喝不了一川筒酒,又何必出來喝
櫃檯酒呢!
像“高長興”、“言茂源”這樣整天川流不息、酒客進進出出的大酒
店,燙好的川筒酒,往您面前一放,錫筒沒有不是東凹一塊,西癟一塊
的,據酒店人說:“起初是客人們喝醉了逞酒瘋,摔得像癟嘴老婆婆似
的,後來你摔我也摔,不摔就顯不出您是老酒客啦!”
到四馬路喝櫃檯酒的,上海雖然風氣開通,也清一色都是男生,唯
一例外的是花國大名鼎鼎的富春樓六娘,她是袁寒雲、徐凌霄等人帶
著喝過一次櫃檯酒,後來每到隆冬初雪,總要光顧一次“言茂源”。不
過她怕看又癟又髒的舊川筒,櫃上總是留著一兩隻新錫筒給她燙酒。
葉楚傖、劉史超、何企嶽.他們幾位都是著名的酒仙,據他們品評
的結果,“高長興”的竹葉青漿凝玉液,韻特清遠,“言茂源”的陳年太
雕,潘色若金,瓊卮香泛,只可惜兩家下酒的小菜均不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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