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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臣道:“我不信靳仁這廝,有此靠傍。那松庵又是如此聲勢。如今靳仁勢孤,浙江的事,自無過慮。但浙江沿海,門戶正多,靳仁腹心四散,那登、萊、青的,怕另有勾結之法。你們在此,將來登州一帶,自須責著你們身上。然北京門戶,正在天津、遼東各口,須得有妥當著實的人,才可聯絡。弟兄們隨時留心,有那方的豪傑,務要與他結交。遼洋裡各島,著實可慮,鎮兵鎮將,多分是奸人黨羽,一日猝發,全不中用。你們既想皈正,這就是替皇家出力的事情了。”奚奇道:“江洋里人,忽來忽去,怕不通遼洋各島。我們既受恩爺的教,從明日起來,兄弟分投出去,尋些幫手,以備恩爺差遣。”素臣道:“這也不必性急,但須隨時物色便了。只是你們此後,那些斷路的行徑,則索少做些。光天化日之下,那裡容得殺人放火?你們章程雖好,這強盜的名頭,總要擔承。到那玉石不分之際,如何辨得明白呢?”奚奇道:“小人內以山莊為巢穴,每一出去,就要回來,從不至別的村落行事。放火自不消說,若是殺人,卻也殺過幾個狠惡和尚,他在鄰村募化,被弟兄們誘入裡來的。有一日,眾兄弟經過山岡,遇著一不識勢的,手裡執著鐵鞭,掣馬衝來,看人不在眼裡,眾兄弟只得同他狠鬥。不料宦兄弟一不留手,那人的頭就滾下馬來,這是那人說大話惹出來的。後來有人從京裡下來,傳說靳太監遣人到杭州去,在東阿被盜殺死,行文官府,緝捕甚急。虧了無人見證,一兩月後,也就不提。這人名叫陶神保,他兄弟二人,都在靳家做走狗。小人們聽了,約計時日,正是暗合,心下卻快活得狠。此外小人們的本心,原並不要殺人的。”
素臣回頭向大郎道:“何如?我說是你這大話闖出來的。”大郎羞得要死,緋紅兩頰,做聲不得。日京道:“我好容易得見劉兄,要和他說幾句闊別的話,他並不理睬,我正怪著他。原來有這個緣故,怪道劉兄今日總沒興頭,終席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素兄,你怎還要埋怨他?全虧他這幾句大話,今日得與眾好漢相聚,將來倘有際遇,幫著你剿除叛逆,才知道他這大話的好處哩。”素臣道:“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我不是要埋怨他,正深愛著他,要他藏鋒斂鍔,以成大哭。老弟亦犯此病,以後都要收斂才是。”大郎連連應諾:“承文相公教訓,小人心窩裡都是感激的。小人靠著練得弩熟,一時放肆,以後再不敢亂說大話了。”日京道:“小弟以後,連口也不開罷了。”素臣道:“你們重義輕生,不同草寇,已感我心。如今看這些禁約,更覺心中憐愛。你們相貌魁梧,心地明白,將來大有出頭,斷不可自暴自棄,須要反邪扳正,替朝廷出力,博個封妻廕子,顯親揚名。比如方才被我所殺,替你們細想,非但作刀頭之鬼,不空擔一個汙名了麼?”
奚、葉等聽了素臣這番言語,不覺眼中簌簌的垂下淚來。素臣因勸道:“你們不必過悲,只要自己定了主意,不至如那些強盜,不分好歹的,專以殺人劫物,當個正經罷了。”奚奇道:“小人們在此山岡,卻並沒有別的念頭,只收貪官酷吏贓銀,一切過路的客商,載有財物者,抽三分之一,為眾弟兄衣食用度之資。空的時節,把這些刀槍棍棒併火箭習練起來,以望將來作用。只是沒人提拔,怎得跳出火坑,與弟兄們另做出一番大大的事業麼?”素臣道:“你們果有真心,我將來倘有機遇,用得著你們之處,即寫書來提拔你們。此時在山,要把心腸擺好,逐漸的為善,切不可遇事回惑,自誤性命。”奚、葉齊聲道:“若得恩爺肯提拔,只須寫一信來,小人們奉到即行,斷無片刻遲滯!”素臣道:“我的字,你們也難識辨。此係密室之中,這兩位是我骨肉親朋,斷無洩漏。我給你一個暗號,把我的姓,加了素臣臣字,拼成一個(上”文“下”臣“)字,寫在字內便了。”奚奇等俱各大喜。
因漏已四鼓,收拾就寢,奚奇等伏侍素臣睡下,然後進去。咐吩宰殺豬羊,燻蒸雞鴨,候素臣等黎明起身,飽餐一頓,又托出一大盤金珠來,苦要素臣收受。素臣道:“你既存歸正之心,我豈有嫌疑之見?但我們盤費尚有,斷斷不消!”奚奇等知是不肯受他不義之物,只得罷了。出了莊門,車伕已駕車伺候,看那車槓已經收拾完固,日京的騾亦準備好。日京問道:“你們這些好漢,怎騎那等駑馬,一匹也不中用的?”葉豪道:“小人們騎的馬,雖不是名駒,也算是壯健的,怎景爺說是駑馬?”日京指著那騾道:“若不是駑馬,怎見了這些的瘦騾,慌得那樣,沒命的跑法?”宦應龍道:“景爺不要錯看了這騾呢,昨日嘍羅那一個近得他的?直到小人親自去降,才降住了,尚跳蹶不服哩。那兒騾本性咬馬,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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