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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存此疆彼界之私,何可起爾吞我並之念。”他把書往地下一摔,罵道:“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可笑得很!難道父與子也是兄弟之輩?母與女也是姊妹之群?看來這林明光真是個不安分的傢伙。”

因為林明光是個秀才,曾國藩這天夜裡獨自在簽押房裡為此案思考了很久。說林明光勾通串子會,惟一的依據是魏逵的令牌。這本冊子,也可能是從其書房裡搜出來的,也可能是熊家有意栽贓。即使真的是從其書房裡抄出,也不能作為勾通長毛的鐵證。林明光說的魏逵報恩之事,於情理上可以說得通。此案,若從輕,可將林明光杖責數十板,教訓一頓後放回家。若從重,就憑他收下串子會令牌,心懷二志,也可判個死刑。從輕呢?從重呢?他記得過去讀《 明史 》,讀《 明季北略 》,都講到自從牛金星、李巖兩個舉人投歸李自成後,李自成便設官分治,守土不流,氣象與從前迥然不同,結果居然推倒明王朝,祭天登位,當起了大順朝的皇帝。“讀書人附匪逆,則匪逆有可能成大事。”曾國藩深信前人的這個看法是對的。倘若輕易放了林明光,則給別的讀書人存一線僥倖之機。要從重!即使林明光不是真的投靠串子會,也要借他的頭來教訓教訓其他不安本分的讀書人。為了皇上江山的鞏固,為了湖南全境的安寧,寧肯錯殺一百個秀才,也不能放走一個會匪中的衣冠敗類!況且串子會活動如此猖獗,看來他們是存心要跟團練過不去,何不以林明光為釣餌,將魏逵等人引出來,也好一網打盡,為湖南除一大害。

他想到學政劉昆必然會不同意他的做法,老頭子為人倔強,一旦頂起牛來,會千方百計使事情辦不成,到時自己的全盤計劃就會落空。一旦決定了的事情,非辦不可;他最討厭有人出來干擾。乾脆不告訴劉昆!曾國藩拿起硃筆,在林明光的名字上重重地畫了一個勾。

第二天,林明光被關進站籠,在長沙城內四處遊街。站籠上插著一塊長木條,上面大書“勾通串子會造反之衣冠敗類林明光”一行字。旁邊跟著四個團丁,不停地敲打銅鑼,引得市民紛紛過來觀看。在站籠透過的主要街道上,羅山營、璞山營七百多號團丁一律便衣混在人群中,每三四十人後面跟著一輛板車,裡面藏著刀槍。林明光本是個受人敬重的秀才,何曾受過這種奇恥大辱。他憤極羞極,只遊了半天,便死在站籠裡,而魏逵的串子會並沒有出來,曾國藩頗為掃興。

林明光之死,在長沙城及東南西北四鄉引起極大震動。一個秀才,以勾通會堂之罪,被處以站籠遊街,這是長沙城裡亙古未見的事。人們議論紛紛,有罵林明光是士林渣滓的,也有罵曾剃頭手段殘酷的,更多人則不相信林明光會勾通串子會。那些家中儲存有太平軍、天地會、串子會、一股香會、半邊錢會等會堂告白文書的人,都連夜焚燬一盡。林明光的弟弟林明亮聯合善化縣的十個秀才,為哥哥鳴冤叫屈。他們寫了兩份狀子,一份上遞巡撫衙門,一份上遞學政衙門。

五十多歲、鬚髮斑白的學臺大人劉昆接到林明亮的狀子後,氣得鬍鬚都抖起來。他在衙門裡破口大罵:“這還得了!曾國藩眼裡還有我這個學政衙門嗎?漫說林明光不是勾通會堂,即使真有其事,一個堂堂秀才,不透過我學政衙門,就這樣處以極刑。曾國藩置斯文何在?真真豈有此理!”

劉昆拿著狀子,坐轎來到巡撫衙門。駱秉章正為林秀才一案犯愁。見劉學臺來,便拉著他的手,說:“老先生,我們一道到審案局去吧!”

劉昆將手一甩,說:“我不願見他!這案子就委託給你了。”

說罷,氣沖沖地走出撫臺衙門。

駱秉章無奈,只得親自來到審案局。接任一個多月來,曾國藩多次請動王旗殺人,有時甚至連這個形式都不要,隨便將犯人當場擊斃。上次殺打劫五穀豐米行的十三名犯人,連王旗都未請。後來,曾國藩親去說明情況,又見有串子會的恐嚇信,雖然也預設了,但身為巡撫的駱秉章,心裡究竟不是滋味。這回殺一個秀才,居然連學政也不打個招呼,虧他還是翰林出身,任禮部侍郎多年。他眼裡是沒有湖南官員的位置啊!

“滌生兄,林明光的案子,許多人都有議論。”駱秉章決心藉此案壓一壓曾國藩的威風,“林明光乃秀才,怎能囚以站籠,遊街示眾?且殺人過多,仁政何在!”

曾國藩將狀子略微瀏覽下,便扔到一邊。心想:這段時期來,官場市井物議甚多,要堵住這些非難,首先要說服這位全省的最高長官,而且態度必須強硬,只能進,不能退,倘若退一步,則前功盡棄。曾國藩一本正經地對駱秉章說:“籲門兄,殺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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