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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頸聯和頷聯似乎了不相涉。其實,這景物描寫,全是從上文的“別筵”生髮出來的。尾聯結句“觸忤愁人到酒邊”的“酒”,正是“別筵”餞別之酒:“酒邊”的“劍南春色”,亦即“別筵”的眼前風光。“桃紅似錦”,“絮白於棉”,這風光是明豔的,而詩偏說是“不分”,“生憎”,惱怒春色“無賴”,是因為它“觸忤”了“愁人”;而它之所以“觸忤愁人”,則是由於後會無期,離懷難遣,對景傷情的緣故。讀了尾聯,回過頭來一看,則這“不分”和“生憎”,恰恰成為綰合上半篇和下半篇的紐帶,把情景融為不可分割的完美的詩的整體。全詩句句提得起,處處打得通,一氣運轉,跌宕昭彰;而其語言措注,脈落貫輸,則又絲絲入扣,於宏大中見精細。律詩寫到這樣,可說是工而能化,優入聖域了。

(馬茂元)

將赴荊南寄別李劍州

將赴荊南寄別李劍州

杜甫

使君高義驅今古,寥落三年坐劍州。

但見文翁能化俗,焉知李廣未封侯?

路經灩澦雙蓬鬢,天入滄浪一釣舟。

戎馬相逢更何日?春風回首仲宣樓。

此詩作於公元七六三年。從詩看,知李劍州當時任劍州刺史,是位有才能而未被朝廷重用的地方官。前一年,杜甫到過那裡,和他有交往。這年,杜甫曾經準備離蜀東行,寫了這詩寄給他。

律詩受到聲律和對仗的束縛,容易流於板滯平衍,萎弱拖沓,正如劉熙載所說:“聲諧語儷,往往易工而難化。”(《藝概。詩概》)而這首七律寫得縱橫排奡,轉掉自如,句句提得起,處處打得通,而在拿擲飛騰之中,又能見出精細的脈絡。

詩的前半篇寫李,熱情地歌頌了他“能化俗”的政績,為他的“未封侯”而鳴不平。詩從“高義”和“寥落”生髮出這兩層意思,使人對他那沉淪州郡的坎坷遭遇,更深為惋惜。“文翁”和“李廣”,用的是兩個典故。文翁政績流傳蜀中,用以比擬李之官劍州刺史;未封侯的李廣,則和李同姓。典故用得非常貼切,然而也僅僅貼切而已。可是在“文翁能化俗”的上面加上個“但見”,在“李廣未封侯”的上面加上個“焉知”,“但見”和“焉知”,一呼一應,一開一闔,運之以動盪之筆,精神頓出,有如畫龍點晴,立即破壁飛去。不僅如此,在歷史上,李度對自己屢立戰功而未得封侯,是時刻耿耿於懷,終身為恨事的。這裡卻推開來,說“焉知李廣未封侯”,這就改造了舊典,注入了新義,提高了詩的思想性。從這裡,可以看出杜甫是怎樣把七言歌行中縱橫揮斥的筆意,創造性地運用、融化於律體之中。在杜甫歌行裡象“但覺高歌有鬼神,焉知餓死填溝壑”(《醉時歌》)之類的句子,和這不正是波瀾莫二嗎?

下半篇敘身世之感,離別之情,境界更大,感慨更深。詩人完全從空際著筆,寫的是意想中的自己“將赴荊南”的情景。

“路經灩澦”,見瞿塘風濤之險惡:“天入滄浪”,見江漢煙波之浩渺。這是他赴荊南途中所經之地。在這裡,詩人並未訴說其遲暮飄零之感,而是以“一釣舟”和“滄浪”,“雙蓬鬢”和“灩澦”相對照,構成鮮明的形象,展示出一幅扁舟出峽圖。倘若說,這是詩中之畫,那麼借用杜甫自己的另外兩句詩,“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登岳陽樓》)來說明畫意,是頗為確切的了。

到了荊南以後又將怎樣呢?尾聯用“仲宣樓”輕輕點出。詩人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所處的時代和命運,即使到了那裡,也還是和當年避難荊州的王粲一樣,仍然作客依人,託身無所。而在此時,回望蜀中,懷念故人,想到兵戈阻隔,相見無期,那就會更加四顧蒼茫,百端交集了。

全詩由李寫到自己,再由自己的離別之情,一筆兜回到李,脈絡貫通,而起結轉折,關合無痕。杜甫這類的詩,往往劈空而來,一起既挺拔而又沉重,有籠罩全篇的氣勢。寫到第四句,似乎要說的話都已說完,可是到了五、六兩句,忽然又轉換一個新的意思,開出一個新的境界,噴薄出更為洶湧、更為壯闊的波瀾。然而它又不是一瀉無餘;收束處,總是盪漾縈迴,和篇首遙相照映,顯得氣固神完,而情韻不匱,耐人尋味。

作為杜甫七律風格的其本特徵,是他能在盡幅之中,運之以磅礴飛動的氣勢;而這磅礴飛動的氣勢,又是和精密平整的詩律水乳交融地結合在一起的。所以“工而能化”,“中律而不為律縛”。從這詩,便可窺見其一斑。

(馬茂元)

別房太尉墓

別房太尉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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