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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外纖弱,可她的話語卻是那般擲地有聲,鏗鏘入耳:“李公公這話糊塗了。素心是皇后娘娘的奴婢,她若有罪,那皇后娘娘成什麼了。若想自裁,也不必惦記著家人了。”
李玉一向在皇帝面前得寵,慣是圓滑的,聞言也有些訕訕。
如懿見皇帝並不作聲,只是支著額頭,雙眸似閉非閉,彷彿只是在聽,彷彿亦只是倦了眠一眠。她如何不知其中利害,當下示意李玉出去,方才問出聲:“素心是否有罪,皇后娘娘成了什麼,本宮與皇上都不甚清楚。只是你在皇后身邊多年,許多事,你總該知道些許。”
蓮心的目光恍若一淵深潭,烏碧碧的,望得深了也不見底。她俯身叩首,鄭重道:“嫻貴妃娘娘,奴婢方才已經說過,自回到皇后娘娘身邊伺候後,許多事奴婢因未能近身,所以懵然不知。但奴婢到底侍奉了皇后娘娘多年,也算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性。她雖然難免有私心做些不當之事。但許多事,奴婢覺得她犯不上,也無謂去做。”
如懿目光一震,只覺胸間五味陳雜,酸澀苦辣一齊逼了上來,只在喉頭逼仄湧動。她的眼神與蓮心短暫相接,不自禁地緩緩搖頭,蓮心以她眼中的一泊清明的閒定安靜,默然承受。燭光微微搖曳,帶著幾分身不由己的蕭瑟,映著她白皙的面龐,卻未能染上一層稀薄的紅暈。良久,如懿只是輕嘆:“難為你肯說這樣的話。”
蓮心微微一笑:“奴婢知道嫻貴妃娘娘未必相信,連奴婢自己都不相信。奴婢活下來的這幾年,只要有人有一語提到王欽,奴婢心頭就會滴血。連在夢裡,奴婢都會夢到那些不堪的日子,夜半驚醒。但誠如奴婢所言,皇后娘娘會因私心而行事不當,但殺人放火的事,她無謂去做,更怕做了會牽連她最重視的富察氏榮耀,還有她日夜期盼的兒子的太子之位。”
這些話,如同錚錚驚雷滾過如懿的心頭,一顆心驚得幾乎要翻轉過來。忍了這麼多年,恨了這麼多年,到頭來若不是自己恨著的那個人,又會是誰?情思恨意千迴百轉,然而,這一層滋味是無法以言語盡述的。如懿的臉色像初雪一般蒼白至透明,是一種脆弱的感覺,彷彿自己成了一片薄而脆的枯葉,轉眼便要隨著風飄散了似的。信,抑或不信,曾經以肉身和心腸所承受的種種苦楚,抵死之痛,都已經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去的烙印。時光的荏苒留給她的,是血肉模糊後疤痕依舊的身心和日漸趨於完美的無可挑剔的笑容。
而這些所受,來自於誰,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可如今,卻也是糊塗到了極處。
皇帝見如懿神色恍惚,心中亦是不忍,忙伸手扶住了她道:“夜深了,你再熬著也是苦了自己,趕緊回去歇息吧。”說罷,便吩咐了李玉,殷殷送了如懿出去。
如懿才走到皇帝龍舟尾上,卻見風露中宵,一位披著蓮青色如意雲紋披風的玲瓏女子立於舟尾,遙遙望著自己,瑩白麵容上盈出融融笑意。
如懿原是疲累到了極處,一見她笑盈盈望著自己,不覺心頭一暖,疾步上前握住她手道:“海蘭,夜來風寒,怎麼這個時候還過來?”
因在夜間,海蘭只用一枚羊脂白玉嵌碧璽蓮荷扁方鬆鬆挽著雲髻,燕尾上幾朵碧玡瑤珠花點綴,越發顯得素雅清簡。海蘭垂首道:“今日自午膳後便未和姐姐說過話,心裡總存著許多事,實在睡不著,便來這裡等姐姐了。”
如懿替海蘭緊了緊披風上的垂珠深紫緞帶,露出她頸間一痕吳棉的淺藍紫連珠暗花錦紋羅衣,嗔道:“生了永琪後一直畏寒怕風,自己也不仔細些。”她瞥一眼四周,“你若不嫌煩,今夜便在我那裡住下,咱們好好兒說說話。”
海蘭眼眸一轉,正聲道:“那是應該的。皇后娘娘薨逝,姐姐怕有許多事要照料,我只陪著姐姐,照應些微末瑣事吧。純貴妃早已守在大行皇后[大行皇后:對剛去世的皇后的敬稱。
]的青雀舫上。”她忽然凝眸,伸手替如懿取過腋下鎏金菡萏花苞紐子上繫著的雪青綾銷金線滴珠帕子,沾了沾她額頭晶瑩的汗珠,取笑道,“姐姐怎麼了?這會子夜寒,竟出起冷汗來了?”
如懿與她挽了手走得遠些,只覺得牙關一陣陣發緊,啞聲道:“她拼死不認想要害死咱們!她說不是她做下的……”
海蘭驟然停住步子,旋身凝視著如懿。片刻,她櫻唇微張,吐出的言語字字雪亮,打斷道:“就算不是她做下的事,這些年咱們受的這些苦,都和她脫不了干係!所以,哪怕是她沒做,人都死了,算在她頭上便又怎的!”她冷笑道,“難不成她做了鬼魂,還要來找咱們分辯不成!我倒盼著她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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