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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定沒想到他這話一出，場上氣氛便隨之一僵。原本四人圍坐商議軍紀，心無旁騖地堪稱惺惺相惜合作無間，誰知他這無心之語過後，慕容永聽者有意，臉色便先是變地有些微妙。苻堅自然無話可說，還是面癱狀地坐著，任臻則莫名地心下發虛，也不開口，彼此之間的忽然沉默更顯暗濤洶湧。楊定雖不知其因但亦覺氣氛不妥，便搔了搔頭，道：&ldo;明日便出發去彭陽，末將先去兵營裡檢視一二。&rdo;這不講義氣的傻大個！任臻幾乎要寬麵條淚了，他一走，剩他們三，氣氛更尷尬好嗎？！苻堅此時忽然站起身來，將手往楊定肩上一搭，意即陪他同去之意。這是要將人讓給慕容永之意了。任臻心底不由地微微一痛，幾乎不敢抬頭看他，誰知慕容永亦隨之起身道：&ldo;我與楊定同去檢視，你陪著皇上。&rdo;任臻眼珠四下亂轉，已是想要找地鑽了。苻堅擺了擺手，慕容永顰眉道：&ldo;我是燕軍上將，更該去兵營巡視。&rdo;任臻抬頭，仰視諸位：&ldo;那個…要不然我與楊定去巡營，你倆在這聊？&rdo;眾人無語，任臻扶額。半晌過後，苻堅與楊定踩著一地薄雪遠去，士兵步卒亦都收操四散，唯剩任臻與慕容永兩人在這四下無人處對坐著大眼瞪小眼。靜默了須臾，慕容永忽然拉開鎧甲，將自己的皮毛當胸解下鋪在地上，一手拉著任臻坐過來：&ldo;落雪了天冷，怎就這樣坐在雪地上。&rdo;任臻往旁挪了挪，讓出一半：&ldo;你也坐。還說我呢。&rdo;慕容永本還拉著他的手肘，聞言便順勢將他的手引到胸膛處一探，低聲道：&ldo;我一直穿著當年你在白鹿原行獵時給我制的皮甲，不冷。&rdo;任臻沒想到隔了兩年多慕容永還貼身穿著那皮甲，因為太常穿脫，縫製粗糙，皮甲都起了毛邊。觸手火熱亦心生感觸，當年困守阿房的一情一景，一言一語，其實他們都沒有忘。任臻略微抬頭，望進慕容永闐黑的雙眸之中：&ldo;叔明，我…&rdo;慕容永不令其再說，他伸手按住任臻的後腦，倚過頭去，與其鼻尖相觸，輕輕地道：&ldo;我們要贏。&rdo;任臻點了點頭，反手握住他的手腕：&ldo;一起回長安。&rdo;楊定與苻堅並肩而行，忽然撓了撓頭道：&ldo;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rdo;&ldo;……&rdo;苻堅沒回答，很盡責地面癱著。&ldo;我總覺得你的身手好生熟悉…&rdo;&ldo;你不是鮮卑人吧？&rdo;楊定的問話皆石沉大海一般，他停下腳步，突然回首望向來處，輕聲道：&ldo;你留在此處，甚至願意出戰，多半也是為了他吧？&rdo;苻堅沉默了一會兒，抬眼望向陰沉沉灰濛濛的天，最終從喉間發出了一聲沉悶的&ldo;恩&rdo;。直面西燕大軍的姚秦國都固原，本因失了蕭關而在兵兇戰危之中更顯風雨飄搖，但守城之軍皆是姚興私屬精兵，狄伯支亦是一時名將，所擺的方圓大陣更是擋住了來勢洶洶的燕國大軍。如今負責戍衛都城也日日巡視城防，不敢怠慢，一時倒也不見頹勢。直到彭陽敗報傳至宮中‐‐彭陽僅有三千老弱殘兵據守，在抵抗半日之後便告。燕軍雖然不曾佔了彭陽，而是攻陷之後即便撤軍，卻一把火燒了衣庫房，萬餘冬衣付之一炬。姚興聞言大驚失色‐‐平日誰都只關注到糧草，故而戒備重重，都忘了吃不飽不行，穿不暖更不行。即將到來的寒冬臘月，是要姚軍士兵們活活凍死麼？只得下令再從後方懷遠緊急徵調冬衣等禦寒物資。然則與西燕經年大戰，姚秦國土淪失過半，民生凋敝，懷遠所獨自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故而不管姚興如何三申五令，物資亦只能斷斷續續地送入固原城中，遠不足所需之數。後秦單于姚興接到物資清單之時，正在宮室之內伏案批閱，他一目十行地匆匆看畢，忽而擲筆怒道：&ldo;一群廢物！連一萬冬衣都徵集不到！如何應付那幫白虜！&rdo;宮門忽而推開，一盛裝麗人在左右簇擁間摘下落滿了雪的昭君套，笑盈盈地步入內：&ldo;大單于何必發這麼大的火？若是臣子辦事不利，撤換便是。&rdo;來者齊氏，乃是姚興新近的寵妃，容貌殊麗。自生下太子姚泓之後，姚興便廢原配張氏，將其自昭儀而晉為皇后。姚興見是她，便不曾發火，只是神情陰鬱地嘆了一口氣‐‐撤換懷遠郡守又有何用？作為唯一還握在姚秦手中的後方基地和軍事重鎮，歷任郡守皆是姚興親信私人，為了支撐這場曠日持久的對燕戰爭，幾乎是在懷遠刮地三尺地進行搜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