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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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逸子說：“當然是戰術妥協啦。家裡的很多人始終都覺得，我作為女性對企業最大的助力其實是婚姻投資，在我身上投入的都要在婚姻裡撈回來，大家都傾向於為了家族的未來，讓我去和政治屆的青年才俊喜結連理。目前沒有資本談判的時候，妥協也是一種技巧性迴避矛盾爭端的方式。”

&esp;&esp;她望著逸子，“如果一直這樣妥協下去，很容易陷入無法挽救的餘地。”

&esp;&esp;“我也知道啦，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會放棄我擁有的一切逃出去。”

&esp;&esp;“放棄一切？”

&esp;&esp;“家庭，親人，金錢，乃至過去的幾十年的生活。”

&esp;&esp;律子啞然，“全都放棄嗎？”

&esp;&esp;“這是最壞的情況啦，而且比起出賣自己的靈魂順從可悲的婚姻制度和家族奉獻精神，我情願像壁虎那樣毅然決然地斷掉尾巴，逃離這裡。”

&esp;&esp;“像壁虎一樣。”律子喉嚨裡酒精的苦味又浮了上來，她麻木地咀嚼著自己的聲音。

&esp;&esp;“你知道的吧，很多生物其實都有放棄自己身體一部分求生的本能，也有依靠自己重新長出身體的能力。”逸子完全忘記了自己今天這身講究的裝束，豪爽地喝乾淨自己杯子裡的酒，對著酒保大喊再來一杯。說完回過頭，對律子繼續說，“人類也是一樣的，果斷地判斷出來什麼應該拋棄，因為傷口遲早都會恢復的，死掉了才是什麼都沒了。”

&esp;&esp;“你真是……很了不起，逸子。”

&esp;&esp;“光顧著說我了，都沒有問你，最近在幹嘛，聽別人說你好像不怎麼愛出門。”

&esp;&esp;“前段時間去非洲了。”

&esp;&esp;“噢，好地方，我還沒去過，因為年輕的時候都更喜歡熱鬧的大城市——一點都市人的刻板印象，完全錯失了去看看的好機會。”

&esp;&esp;五條律子像是開啟了某種開關，她和逸子說起了恩貢山的日與夜，說起那輛皮卡車載著她的孤獨遠離人群，奔向幽暗的深林，說起太陽照亮整個平原的剎那她用相機拍攝下的鶴如何舒展開它漂亮優雅的翅膀，她還興奮地複述了勞倫在山坡上唸的那句詩。逸子則安靜地撐著腦袋看著她，顯然是在專注地聽她說話，酒吧吵鬧的音樂都隨著太陽的起落停歇，她們湊在一起，說話的聲音蓋過了一切。

&esp;&esp;“律子，我之前總是會聽別人說起你——”逸子突然這麼說。

&esp;&esp;五條律子愣了一下，“說我？”

&esp;&esp;五條律子是個深居簡出的人，她的神秘感會成為很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逸子記得從記得這個名字開始，她身上的各種傳言就從沒有斷絕過。有人說她離開家裡跑來東京是因為做了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情，因為京都的五條家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甚至是個極度保守的家庭，從來沒有讓自己未婚的女兒單獨搬出來居住的先例。還有人說她的長相和出身到現在都沒有個像樣的人安排相親，恐怕是個性有問題，家裡直接放棄她了。因為像她們這樣出身的女性，相親的苗頭大概在未成年時期就已經存在了，就像某種頑固的無法根除的絕症一樣。

&esp;&esp;很多人都小看流言的影響力，不認為這種小小風波能夠捲起什麼風浪。但是北美洲的一場颶風起源，說不定就是因為南美洲一隻微不足道的蝴蝶輕輕扇動了翅膀。流言是具備摧毀能力的，尤其是那種足以激起人嫉妒心的美麗事物。這些閒言碎語很輕易地就擊碎了五條家的假象，挖掘出廢墟下面一些更加值得人津津樂道的事情——也就是五條律子的弟弟，五條悟。

&esp;&esp;律子有一個比她更能引起騷動的弟弟，他們姐弟一起住在東京，遠離家人。然後一切就從有人在銀座偶遇他們開始，有人看見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湊在她耳邊說話，親密得不像是姐弟，還有人看見他抓著她的手十指緊扣，大搖大擺地以五條夫婦的名義出行。

&esp;&esp;姐弟相戀，毫無疑問的離經叛道。

&esp;&esp;逸子已經能猜出來這裡面幾分真幾分假，但是他們對她的評價，“——現在發現，別人說的話一點也不可靠。”

&esp;&esp;五條律子大概是猜到了，她們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