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睹。他們集合時卻高唱著:“太陽紅,太陽亮.春風送我回故鄉……”這就是我們的新家嗎?

隊部設在最高處,院壩中間是晾曬茶葉的走廊。最低處是勞教與犯人宿舍。幹部從辦公室或寢室便可將勞教與犯人的行跡盡收眼底。這裡的幹部因山高皇帝遠而顯得特別威嚴,喊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動輒訓斥,甚至繩捆索綁。勞改幹部一旦擁有不受約束的權力,什麼恐怖行為都施展得出來。

劉中隊長是個大塊頭,一個膀闊腰圓的北方漢子,經常以睥睨一切的凌厲目光審視周圍,靈鷲山上,都是他說了算,他所到之處,人們都低頭儘量迴避。他常在辦公期間背上獵槍到山中游獵,一次把犯人當作獵物,欠下命債,居然未受處分,更增添了幾分殺氣。管教幹事肖世澤則是個更厲害的角色。他善於揣摩犯人心理,自以為心細如髮,明察秋毫,如果盯住某人,那人就難逃厄運,被他整治過的人無不咬牙切齒,但初看上去,卻極難發現其兇殘狡猾。我們的帶班幹事姓宋,氣質較忠厚朴實,張世花在成都與他相識,如今他鄉遇故知,卻是專政與被專政的特殊關係,宋任命他為組長以示關照。張從未領導過人,受寵若驚,集合清點人數甚嚴謹,不像以前那麼隨和了。

連綿的秋雨,粗劣的伙食,飢餓的折磨,使來自大城市的人一時難以適應。我們常在雨中出工,戴著草帽,不久便淋得透溼,不吹哨休息就不能停止。清理茶園算不上重活,一個個爬上山頭,從上而下割茅草,稍一疏忽,手掌手背便被茅草根部的荊棘刺破,血水從傷口沁出,疼痛不堪。成天勾著腰,更覺腰痠背痛,不慎還會從坡上滑下來。只有暴風驟雨,我們才能到望鄉臺暫避一下,秋風把淋過雨的人冷得瑟瑟發抖。中午回隊,排著長長的行列到伙房視窗打飯,用木升子蒸的米未經淘洗乾淨,米飯呈淺灰色且有穀殼,蔬菜數量少,水煮後撒一把鹽,一股潲水味,宛若豬食,難以下嚥。帶班幹部一般都不去工地,指定一兩名勞教作監工。夜裡我們在大統鋪上入睡,門口也由勞教輪流把守,出門解溲要喊報告,我們實為賤民中的賤民。

蘆山縣本是個風調雨順糧食豐足的寶地,極少乾旱水澇。1935年紅軍路過這裡,張國燾、徐向前率領的紅四方面軍曾在思延壩組建四川省蘇維埃.迄今這裡仍有不少健在的老紅軍。大躍進時期蘆山縣成了重災區,患水腫死人逾萬,屍體草草埋葬,靈鷲山百姓絕跡。l964年秋,蘆山老鄉開始走出饑饉,但對囚禁在靈鷲山上的勞教,“打腫肚皮”仍是個嚴峻的課題。

勞教們生活在底層,每月有少許工資,因而受到老鄉的傾慕,有些女子寧願嫁給他們,希望將來帶自己離開這苦寒之地遠走高飛。而犯人只有兩元生活費,衣物早巳賣光,還有什麼辦法打腫肚皮呢?漫山雲霧,前景茫茫,滿刑還得8年,到那時莫非找個棕包腳的女人作上門女婿,“上山砍柴,下河背水,如有不從,亂棒打死”嗎?我的內心實在無法接受。

34再次逃亡

9月8日傍晚學習前,老田示意我去一趟廁所,路上悄悄對我說:“今晚12點左右準備行動,劉子友在我床下的壁頭劃開兩塊磚,從那裡可以鑽出。我第一個出去,你跟進,老劉殿後。出去的路已弄清楚,從二五丫口直達飛仙關。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不要再猶豫了!”

到4隊以來,我一直情緒低落,煩躁壓抑,找不到出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冒一次險。猛想起《布林什維克的地下年代》,那些地下黨員從事秘密活動,被捕,流放,逃亡,活動,又被捕,再逃亡……週而復始,前仆後繼。列寧、斯大林、托洛茨基、布哈林和許多不知名的革命志士都有過類似經歷,我又何不鋌而走險呢?終於下了決心。入睡前。在昏暗的燈光下,寫了一張紙條,無抬頭,也無落款:

“我們走了,對革命者來說,越獄鬥爭是平常事,請理解,望珍重。”

我把紙條悄悄放在鄰鋪周欽烈的大口盅裡,翌日清晨洗漱,就會發現。

興奮、緊張、激動、惶恐,越想睡越難入寐,周圍一片鼾聲。大概臨近午夜,聽到勞教在交班,我剛迷迷糊糊,見一個人影過來拉我的鋪蓋,我隨即悄悄起身,環顧周圍,大統鋪上擠得如沙丁魚似的夥伴們均在夢中。老田伏身朝他的鋪位下面鑽了進去,悄無聲息。我跟著鑽入鋪下,果然在一片漆黑中看見微光,那是被撬開的小洞口。他囑我臉朝上,呈仰泳姿態,慢慢使勁蠕動。他大概已試過一次,出去並不費力。我胸部比他寬些,頭鑽出去後上身被卡住了,欲出不能,縮回無力,頓時十分緊張驚恐,只有奮力掙扎。大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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