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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與姿態上的那些小事情了,而是要由車伕的內心狀態觀察到地獄究竟是什麼樣子。車伕的外表上的一切,都必有生活與生命上的根據。我必須找到這個根源,才能寫出個勞苦社會。”(注:《我怎樣寫〈駱駝祥子〉》。)從一個車伕的遭遇寫出個勞苦社會,這在當時是一個宏大的創作意圖。

老舍開始把樣子寫在紙上,是辭去“山大”教職以後的一九三六年夏天。他寫得很順手。《宇宙風》從一九三六年九月第二十五期開始連載,至一九三七年十月第四十八期續完。老舍當時告訴《宇宙風》的編輯:“這是一本最使我自己滿意的作品。”

一幅血和淚交織成的真實圖畫

《駱駝祥子》的創作,不單在老舍創作道路上是一件應當特別看重的事,就是在新文學史上,也是一個意義重大的突破。三十年代中期,無產階級文藝運動已經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在打破國民黨反動派反革命文化“圍剿”的嚴峻鬥爭中,不僅鍛鍊了文藝隊伍,也產生了數量可觀的傑出的作品。茅盾的《子夜》,葉紹鈞的《倪煥之》,曹禺的《雷雨》,巴金的《家》,都是扛鼎之作。老舍的《駱駝祥子》,以他對北京市民生活的精細的描繪,為新文學在表現城市勞動群眾生活方面,開拓了一個新的領域。一位評論家曾經正確地指出:“把城市底層社會這個不怎麼為人們熟悉的世界,把城市貧民這個常常為人們忽視的社會階層的命運,引進藝術領域,並且取得了成功——就這方面看,老舍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作用,有些類似狄更斯之於十九世紀中期的英國文學,陀思妥耶夫斯基之於同一時期的俄國文學,雖然他們的成就不盡相同,各有長處和弱點。”(注:樊駿:《論〈駱駝樣子〉的現實主義——紀念老舍先生八十誕辰》,《文學評論》1979年第1期。)

老舍說他要在《駱駝祥子》中,從一個車伕的內心狀態觀察到地獄究竟是什麼樣子,這可以看作是這部作品構思的主軸,焦點,側重方面。應該說,暴露舊中國的黑暗,揭露它的形同地獄的本質,這樣的主題在當時進步作家的作品中是都廣泛地接觸到了,也不乏力作。然而,從一個人力車伕一生的浮沉,展示城市處於底層的貧苦市民的悲苦生活圖景,這卻是《駱駝祥子》獨具的特色。

這是怎樣陰森而晦暗的地獄呵!

《駱駝祥子》中以祥子的行蹤為線索,把筆觸深入到當時北平的各個角落。西安門大街劉四人和車廠的對於人力車伕的無休止的榨取和車伕的苦痛的掙扎,電影院附近小茶館中人力車伕的辛酸的、不平的閒話和食不果腹的三餐,西城毛家灣大雜院沒有春天的、充滿了痛苦打罵的非人境遇,西直門外白房子中淪落於“賣肉”維持一家人生活的哭訴無門的不幸人們,等等,等等。儘管作品的筆墨有深淺,有濃淡,然而合起來都給我們展示了當時軍閥混戰、政治黑暗下的北京勞動人民輾轉於痛苦深淵之中的生活圖景。

對於大雜院的描寫,是令人顫慄的,甚至使人不忍卒讀:

大雜院裡有七八戶人家,多數的都住著一間房,一間房裡有的住著老少七八口。這些人有的拉車,有的作小買賣,有的當巡警,有的當僕人。各人有各人的事,誰也沒個空閒,連小孩子們也都提著小筐,早晨去打粥,下午去拾煤核。只有那頂小的孩子才把屁股凍得通紅的在院裡玩耍或打架。爐灰塵土髒水就都倒在院中,沒人顧得去打掃,院子當中間兒凍滿了冰,大孩子拾煤核回來拿這當作冰場,嚷鬧著打冰出溜玩。頂苦的是那些老人與婦女。老人們無衣無食,躺在冰涼的炕上,乾等著年輕的掙來一點錢,好喝碗粥,年輕賣力氣的也許掙得來錢,也許空手回來,回來還要發脾氣,找著縫兒吵嘴。老人們空著肚子得拿眼淚當作水,嚥到肚中去。那些婦人們,既得顧著老的,又得顧著小的,還得敷衍年輕掙錢的男人。她們懷著孕也得照常操作,只吃著窩窩頭與白薯粥;不,不但要照常工作,還得去打粥,兜攬些活計——幸而老少都吃飽了躺下,她們得抱著小小煤油燈給人家洗、作,縫縫補補。屋子是那麼小,牆是那麼破,冷風從這面的牆縫鑽進來,一直的從那面出去,把所有的一點暖氣都帶了去。她們的身上只掛著些破布,肚子盛著一碗或半碗粥,或者還有個六七個月的胎。她們得工作,得先盡著老的少的吃飽。她們渾身都是病,不到三十歲已脫了頭髮,可是一時一刻不能閒著,從病中走到死亡;死了,棺材得去向“善人”們募化。那些姑娘中,十六七歲了,沒有褲子,只能圍著塊什麼破東西在屋中——天然的監獄——幫著母親作事,幹活。要到茅房去,她們得看準了院中無人才敢賊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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