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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芳的覺醒,寫了刺殺日本特使事件對人們的鼓舞等等。尤其是對“四世同堂”的老太爺祁老人的覺醒過程的描繪,更為逼真、細膩,富於說服力。祁老人生在清朝末年,他親眼看見八國聯軍怎樣攻進北京城,看見清朝皇帝怎樣退位,並經歷過接連不斷的內戰,他對付兵荒馬亂的唯一辦法是:存好足夠全家吃三個月的糧食與鹹菜,以及用裝滿石頭的破缸頂上大門。他一輩子最重要的格言是“和氣生財”,查戶口的“便衣”對他進行傲慢的“訓示”,他不僅不氣憤,而且滿臉堆笑,無限誠懇地說:“是!是!你哥兒們多辛苦啦!不進來喝口茶嗎?”他的二孫子祁瑞豐賣身投靠日本侵略者,作了敵偽當局的“科長”,他不僅不反對,反而相當高興,一來是家中有官“可以仗膽子”,二來是祁家有幾代沒有作官了,“不表示歡喜,就有些不近人情”,三來是祁家有人作官,說明他買的房子確有“風水”,如此等等。他的應付外界事變的能力之低,顯示了他的被動與落後;他的不識物件的過度的謙卑,說明了他的愚弱和麻木;他對於“官”的敬重,表現了他的偏狹與淺薄。然而,經歷了亡國生活的幾年的磨難,目睹了侵略者和漢奸的累累罪行之後,祁老人變了。他說:“我活了快八十歲了,永遠屈己下人,先磕頭,後張嘴;現在,我明白了,磕頭說好話不見得準有好處!”因為祁瑞豐想作日本特務而不成,引起了日本人對祁家的審問,面對侵略者,祁老人態度坦然,強硬,“他的眼直看著他們,語聲相當的高,表示出他已不再客氣謙恭;客氣謙恭並沒救了天佑,小文、小崔們的命”。當祁瑞豐把漢奸冠曉荷領到家裡,想讓冠在祁家住下時,祁老人更是怒火沖天,“幾年的受罪彷彿逼著他放棄了對條狗都和和氣氣的,對惡人也勉強著客氣的辦法。他的世界已經變了,他必須黑白分明,不再敷衍”,他指著惡貫滿盈的民族敗類冠曉荷說:“走!出去!別惹出我的不好聽的來!”接著則歷數瑞豐自北平失陷以來的所作所為,“象一個有正義感的,有見解的人,責罵一個不知好歹的,沒有出息的壞蛋那樣毫不留情”。祁老人的變化,說明在複雜的現實鬥爭面前,人民正在逐漸由懦弱走向堅強,由麻木走向覺醒。這樣寫,就和那些單純暴露“國民性”的作品有了區別,它不僅使人看到了“病態社會的不幸的人們”的痛苦與愚弱,也使人看到了療救的希望與前途,體現了作家的新的思想水平和現實主義的新的追求。
高超的“寫人”技巧
老舍素以善於刻劃人物,創造典型著稱,《四世同堂》在人物刻劃上所達到的藝術成就,尤為突出。據胡潔青在《四世同堂》一書的《前言》中統計,這部小說的出場人物共有一百三十多人,有名有姓的就有六十多人。其中有中學教員、詩人、棚匠、理髮匠、洋車伕、布店掌櫃、大學教授、英國外交官、唱戲的、說相聲的、看墳種地的、“窩脖兒的”(專門搬運傢俱和抬棺材)、沿街擺“轉盤話匣子”的、在外國使館“擺臺”的以及漢奸、特務、妓女、流氓等等,真可謂三教九流,無所不包。這些人物,用墨濃淡不一,在小說中的位置也各不相同,但是他們大都有鮮明的性格,形成了生動的、獨具特色的人物體系。我們僅就作家刻劃人物的藝術手法,作一些簡要的分析:
一、注重寫出人物性格的複雜性。
馬克思說,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注:《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社會是複雜的,人的思想、心理、性格也是複雜的,因而文學作品中人物性格的刻劃,也不應當是簡單化的。“一個階級一個典型”也好,“高、大、全”也好,都是簡單化的寫法,用這種方法,很難寫出社會的複雜面貌,也創造不出典型。典型是共性和個性的統一,共性又必須寓於個性之中,而個性總是複雜的,否則就不是具體的,就不是獨特的“這一個”。《四世同堂》是“寫人”的傑作,小說中的人物顯得異常生動與豐滿,真正達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究其原因,是和作家注重表現人物性格的複雜性分不開的。
最能體現這種藝術追求的是祁瑞宣的形象塑造。
祁瑞宣是祁老者的長孫,一個斯文、溫雅的中學教員。他正直、善良,有強烈的愛國之心。北平陷落後,他徹底失去了平日的沉靜,陷入無法擺脫的苦痛之中。他的知識,他的一腔熱血,使他明確地意識到自己的最高責任就是為國赴難,然而“一家大小的累贅,象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背上,使他抬不起頭來,眼老盯在地上;儘管他想飛騰,可是連動也動不得”。他不甘於在日本侵略者的鐵蹄下作亡國奴,又沒有勇氣丟開家庭,這就產生了他的複雜的心理衝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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